说起来,这次的旅行是有些仓促的,本打算趁着妻子暑假,一起去趟香港。正巧父母想带着姥姥出国游,却又担心是否会因为语言问题给旅途造成不便,一来二去经过一番商讨,我们决定同行出发前往日本。
一直以来,我对日本的印象,只能通过有限的影视资源和新闻资讯去解,
提到日本,脑子里条件反射般闪现出的场景是:习惯性地震、电视里打不完的日本鬼子和频繁引咎辞职的国家元首;其余的,就只剩下各种爱情动作片的女主角了。至于其他的,例如:“日本人生活的日常是什么样子的,男子工作压力普遍很大吗?女子结婚真的不会去工作了吗?他们对中国人的态度究竟如何?……”我并不了解也很难构想。在国内,由于历史以及社会因素等原因,很少有报道或者研究机构能刊登一些对日本深入了解的信息。
在我看来日本是神秘的,所以这一次的旅行,不仅仅是单纯的像去其他国家一样对外国文化进行了解,更隐约有种即将揭开谜底的兴奋。
全团上午从北京出发,导游姓王,80后,是个很腼腆的男生,不爱说话,但经常笑,个子很高,看起来很健壮。可能由于经常外出带团,裸露在外的皮肤有明显被阳光照射的痕迹。出发前他只是强调团员保管好自己护照,其他并未多说,当有人问起安全注意事项时,他只是微笑着,撂下一句“日本是一个很安全的国家”后便去办理登记手续了。当时听着心中有些忐忑,对导游在这种问题上的敷衍有些不满。相比去年欧洲游时导游强调了整整半小时安全须知,这次的提醒简略的甚至让人感到有些轻率。
九点开始办理行李托运、进行安全检查等流程,十一点半准时起飞,飞行途中偶然发现坐在我们后排的便是两个年轻的日本女孩,不知道是留学生还是到北京玩的游客,途中不时在用日语在交流着什么,声音很小,感觉好像很怕打扰到别人。这算是我第一次近距离的接触日本人,光从长相上看,具体说不出和中国人有什么不同,但若并不交谈,光从她们的走路姿势、行为动作,也会没有缘由的让你感觉到,她们就是日本人。
三个半小时后到达了名古屋机场,当地时间下午四点十分,中日时差只有一小时,微风,手机天气预报软件显示二十摄氏度左右,相比北京将近四十度的高温天气要凉爽太多了。
入境检查后导游带着我们拖着行李步行了大概十几分钟就到达了今晚入住的酒店。
酒店房间不大但设施齐全,电视、衣柜、空调、冰箱、保险柜、空气净化器……所有的东西都有序的摆放着,床头柜上还备着很人性化的小闹钟和手电筒,甚至在书桌的书架上面还放了一排杂书供客人阅读,房间的一面墙上有一个画着醒目标志的安全门,这在国内很少有酒店可以做到。
值得一提的是整个房间干净到简直“令人发指”。抛开其他不说,就连卫生间浴室的角落都看不到一丝灰尘或者污渍。就在来酒店的路上,导游说起日本的清洁员在擦马桶内侧时脸会贴的很近,会很仔细一遍又一遍的擦拭。当时我听后还有些嗤之以鼻。但当我看到这个小房间里的一切后,不自觉的有些佩服起日本人来,或者说对他们的敬业态度在一瞬间肃然起敬了起来。
因为时间还早,我们决定稍作休整后去名古屋市区逛逛。
下午六点,我们从机场地铁站乘坐千叶线出发前往名古屋。因为日本的地铁非常发达,两百多条线路覆盖了日本所有的城市,再加上出租车价格高的离谱(起步价将近六十块人民币),所以几乎很少有人打车。假如从名古屋市区出发去机场没赶上地铁,若不是非常着急最好直接改签,因为这样距离的打车费甚至会超出整张机票的价格。
地铁车厢里很多人,有些拥挤但却出奇的安静,没有交谈声,只有当与对面驶过的列车交会时,才会由外向里传来尖锐的车轮摩擦轨道的声音。所有人都站立的井然有序。男士几乎全部是西装革履,发型严肃整齐,脊背挺的笔直,女士妆容精致,着装一丝不苟,日本人,不管生活有多狼狈,内心如何局促,表面都要做出一副从容不迫,无可挑剔的样子。
在车厢里看到很多女士的包都很随意的挎着,甚至有的人连锁扣都没关,包口朝外大敞着,“她们难道不害怕小偷吗?”心中惊叹之余我忍不住担心起来,不过直到我们下车前一刻,车厢里所有的人还是刚上车时的样子,一脸严肃的表情,目不斜视,仿佛对周遭的一切漠不关心。并没有人趁乱哄挤。后来通过导游解释才明白,日本人的犯罪成本非常高,一次小小的盗窃被警察逮捕后,整个人的余生将会如苟延残喘般,很艰辛的去生活。
一个小时的车程后,我们到达了名古屋市中心。
踏在地铁站外的人行道上,妈妈感叹道“连一个烟头都没有啊!”。确实,路上出奇的干净,而且日本的垃圾分类做的非常好,毫不夸张的说,垃圾箱就连饮料瓶身和瓶盖都是分开来归类的,居民住宅小区每天的收垃圾车并不一样,他们会按一周七天来分类收取不同的垃圾,比如周一只收纸张和布匹,周二是玻璃和厨房垃圾等等。
日本真的是一个处处将科技融入生活的国家,连出租车都可以自动开关门。周围很繁华,高楼林立,各种商场、酒店都都挂着异常夸张的广告标识。来来往往的人很多,车流量也不小,但却很安静,一方面是日本人使用的汽车都非常环保,排量几本都是0.66—0.8L的小盒子车,发动机噪音小,另一方面几乎所有行驶中的车辆都不按喇叭。
绿灯亮了,行人目不斜视,走的飞快,同样是一大群一本正经的西装革履。斑马线上黑压压的一片,我们汇入人流中,周遭是各种不间断并且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所有人都在拼命努力的前往目的地,我们身处其中却又格格不入,仿佛置身于一个看不见的屏障里,就好像周遭都是幻觉,我们只与自己交谈。
早听说日本拉面备受推崇,我们便找了一家老字号的拉面馆去吃晚餐,餐馆整个布置充满日式风味,低悬的布挡帘后面有几方浅黄色的榻榻米,我们在靠窗户的位置落座,点了几种不同口味的拉面,味道确实很不错。
但奇怪的是从进门开始,除了各种服务人员鞠躬问好外,并没有任何其他的声音,安静的有点难以接受。
这家餐馆的人不少,但除了我们一家人围桌而坐,其他人全部都是一个人吃饭,人与人中间都隔了一个座位,低头默不作声,吃的又快又用功。在这种奇怪的气氛下,连我们的说话声都不自觉的小了很多。
说习惯也好,说冷漠也罢,在我看来日本除了缺少了那么一丝烟火气以外,是一个没有人打扰,也不必打扰别人就可以过的很好的城市。
第二天一早,我们便出发前往日本著名景点—东大寺参观,这座佛寺是崇尚佛法的圣武天皇建立的,为日本南都七大寺之一,距今有一千两百多年的历史了,说起来这座佛寺与中国还有不小的渊源,唐朝时期,有一位鉴真和尚,历经千难万险远渡东海,用了一生的时间终于成功来到了日本交流佛法,就是在这座佛寺开坛受戒,成为一段流传至今的佳话。
东大寺里的佛像形态各异,栩栩如生,其中一座神似观音菩萨,具体名字记不大清了,只记得这座大佛身形流畅,姿势优雅端庄,脑后的项光与中国的佛像略有不同,很张扬,好似一团火,从四周溅射开来,远不如中国佛像的项光平滑,柔和。最让我记忆深刻的是她的神态,方正的面庞、严肃的嘴角,与柔和慈悲的眼神相融合,惩恶扬善间心中自有乾坤,仿佛在警告世人行止由心,善恶只在一念间,切勿行差踏错。
到东大寺旁边的神鹿公园喂鹿,从路边买的薄饼状的饲料似乎有种独特的香味,不一会儿便吸引了一大群过来,它们大小不一却都来势汹汹,旁边一个同团的小女孩由于紧张不小心得将所有的薄饼洒到了地上,原本被我吸引过来的鹿全部跑向了她,低头抢食吃,一瞬间莫名松了口气。
这里的动物似乎被世界各地的游客宠坏了,丝毫不怕生,甚至还有大胆的主动抢夺游客手里的薄饼,就像一个个被宠坏的孩子,早已没有了最初的纯真与可爱,变的越来越蛮横,而且变本加厉。
中午吃了日本的鳗鱼饭,并没有想象中的好吃,鱼肉有些腻,配菜的味道很清淡,有些不合口味。
午饭过后,接着去了大阪心斋桥商业街逛,真的发现日本人对生活很细心,每一个商店都有一个专门装雨伞的服务人员,进去前将你的雨伞很细心的装到方便手提一个的密封塑料袋里。便利店什么都有,让我惊奇的发现是一种防止打呼噜的便利贴,薄薄的贴到嘴角,这样就可以在睡觉的时候不吵到他人,还有治疗的作用。
心斋桥商业街其实不大,窄窄的一条小街,每一个商铺门都很小,各种各样五颜六色的巨大商标在半空中悬挂着,似乎严肃沉闷的日本商人都通过夸张的商标广告来宣泄心中压抑良久的澎湃激情。父母买了很多药妆与日用品,妻子买了很多奶瓶,这也是计划清单中的一项。我找到一家很不起眼的不二家糖果店买了几盒糖果,味道很不错。
晚上驱车直接赶往京都,到达酒店已经下午六点,妻子想尝尝日本寿司,寿司的样子很漂亮,没想到味道和想象中的差很多,尤其是有日本国宝级之称的纳豆做成的寿司,味道奇臭无比,难以下咽。我点了一碗乌冬面,上桌后发现面条上铺了厚厚的一层刨冰,看着就觉得胃隐隐作痛,没有热水,饮料全都是冰镇的,爸妈看着满满一桌子菜,连赞扬都觉得勉强。
后来不得不找了一家中餐馆,在国外中餐馆很好找,一眼望去,哪家饭店挂着红灯笼,走过去准没错。老板娘是东北人,我们直接点了三盘饺子,块儿大份足,味道鲜美,连向来不喜欢饺子的我也吃的满嘴流油。
第三天来到了“花见小路”——京都市的一条南北向古色古香的街道,在以前这是日本艺妓出没的地方,两旁的房屋很低,大多都是不起眼的小酒馆,时不时有一群身穿和服脚戴木屐的少女迈着小碎步从我们身边走过,有那么一瞬间,恍惚感觉自己置身于另外一个时代。
期间我把水杯套掉落在地上并未察觉,继续朝前走着,忽然有两个身穿和服的日本女孩朝着我跑过来,鞠躬并双手将水杯套递向我,仿佛她们对打扰我走路这件事抱有更大的歉意,她们夸张的礼节令我手足无措,只有不停地道谢来掩盖尴尬。
花见小路尽头有一座神社,神社大门的两旁挂着两个很大的白色灯笼,日本人很奇怪,他们觉得白色是最神圣、最纯洁的象征。神社的正堂中央供奉的是来自地狱的怨灵,并没有神像,只有一个挂着很多白条的帆杆直立着,像极了引魂帆,门外光秃秃的许愿树上挂满了人们承载愿望的白布条,前来祈祷的人们都低着头,默不作声,整个气氛极其阴森恐怖,待了一会我便逃也似的离开了。
当晚我们住在了福冈的一个度假酒店,这个酒店有一个很不错的温泉浴场,全团成员听后很兴奋,纷纷表示要去体验一下,房间离温泉浴场还有一段距离,需要做专门的摆渡车,前台服务员说出发前必须换上酒店提供的浴袍,而且最好浴袍内什么都不要穿,身体赤裸着,这样会很方便,人们多少会有些不好意思,毕竟男女有别,结果到出发时除了我们,同行的只有一个团的另外五个女孩。
浴场非常大,可能因为比较晚了,除了我们并没有其他人,整个池子将石头改造成按摩椅和泳池等形状,地下水涌上来,通过出水口的水流平缓的按摩全身各个部位,身体随着水位上下起伏不断的漂浮摆动,不一会儿脸便被蒸的通红,舒服极了。
第四天清晨,透过酒店的落地窗往外看,最顶层的树叶被穿透而过的金色阳光染成墨绿,雾气蒸腾,浓郁的化不开,大片大片的向外延伸,一眼望不到头。
到达东京已经是中午,午餐吃到了价格昂贵的神户牛肉,味道的确不错,肉质鲜美,滑嫩多汁,据说这种牛养殖成本极高,抛开牛的饮食非常考究不说,定期还要给牛进行护理、按摩,要经常播放舒缓的音乐随时让牛保持心情愉悦,真可谓用心良苦。
下午在浅草寺旁边的一个小店给老婆两岁的小外甥买了一个需要组装的动漫模型,卖东西的是一个老太太,面容慈祥,脸上不深不浅的皱纹很多,看起来大概有六十多岁了,穿着浅蓝色的印花和服,雪白的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起初我觉得孩子太小,这种玩具可能并不适合,老太太听后拿出了一张很大的纸,展开后原来是很详细的的拼装说明书,她一边在图纸上比划着,一边用带有浓重日式语调的英语告诉我们,可以让父母帮助孩子共同完成。
说道这里不得不强调一下日本社会的特殊性,在我的印象中,退休以后的老人大部分都过着照顾小孩、看报、下象棋的松散生活,享受着老之将至,岁月静好的生活状态。但日本不同,它是全世界老龄化程度最高的国家,超过65岁以上的老人占总人口的四分之一,所以,走在东京街头,可以看到很多头发花白的上班族。就连我们此次旅行团的大巴司机,也是一位已经63岁的老爷爷。
自由行这天导游并未陪同,早早被老婆叫醒,匆匆吃了几口早饭便乘坐地铁前往银座商业区,开启了令妈妈和老婆非常兴奋的购物模式。
到了银座才发现原来日本就算是商业区,商店也是十点钟才开门营业,这可能和日本人的消费习惯有关,日本绝大多数人都比较“宅”,几乎不怎么逛街,甚至有很多的家庭妇女会在每个周末时候便将一周的生活用品全部买好,未来几天除非必要就不会再出门了。
我们沿着银座二丁目一直逛到了八丁目,买了很多国内很难代购到的衣服和日用品,价格也的确实惠。走在日本街头,见到最多的动物便是乌鸦,有的成群结队从天空中飞过,有的矗立在树杈间和裸露的电线上。乌鸦是日本人信奉的神鸟,严禁射杀。虽说入乡随俗本为应当,但无论走到哪里都传来阵阵乌鸦沙哑的叫声,多少让我有些心烦意乱。
下午去看了东京塔,塔身红白相间,据说当时是为了增加航空辨识度,后来虽说取消了这项规定,但颜色就这样保留了下来,整座塔身高米,比巴黎艾菲尔铁塔还要高出一些,看了一会儿天空忽然飘起了蒙蒙细雨,再加上天色渐晚,我们匆匆留了几张影像便乘车返回了酒店。
最后一天的行程是游览富士山,汽车环绕在险峻陡峭的山路上,有几个转弯处角度很小,感觉异常危险,一路上我都在全神贯注盯着前方,下意识的替司机捏了一把冷汗,根本无暇顾及周边的景色。
就这样有惊无险的行驶了一个多小时,我们到达了富士山观景台。风非常大,站立稍有不稳便会被大风吹一个踉跄,和想象中的不大一样,整个山体黑黝黝的,只有山尖上露出了一簇雪白。听导游说因为全球变暖,富士山上的积雪一直在融化,说不定在未来的某一天,这座活火山会因为全球变暖而再次爆发。
富士山的半山腰有一个小湖,旁边围绕着茂密的树林,据说这里是日本有名的自杀森林,由于种种原因,日本是一个自杀率一直居高不下的国家,而且由于日本人有非常不喜欢给人添麻烦的习惯,以至于有些人会将工作交接好才会去自杀,很少采取卧轨,因为会给交通造成不便,也绝对不会死在出租屋里,会给房东的屋子造成贬值。而富士山的这片绿地,山水环绕,便成为理想的自杀场所。
曾经有人说日本妻子很温顺,对丈夫言听计从。其实也不尽然,因为绝大多数日本女人在结婚后便不会出去工作了,全部核心围绕丈夫、孩子与家庭,部分妻子会因为一些琐事烦恼,再加上日本人严肃的生活态度与稍微有些自私的生活方式,造成部分已婚妇女用极端的方式处理问题,有些会因为丈夫的出轨而自杀,更有甚者会先杀掉出轨的丈夫再自杀等等。
当然这并不是说日本人的这种性格全无好处,他们祖辈全都是在天皇政权的影响下长大,虽说当今一代的天皇已经形同虚设,但天皇精神却依旧对新一代日本人有很深远的印象,最能体现出的品质就是他们的忠诚与坚韧。
在日本,超过一百五十年以上的企业就有两万多家,而中国却只有五家,最出名的就属同仁堂了。日本企业的平均寿命是75年,而中国企业的平均寿命只有短短的1.5年。当然这中间原因很多,历史更迭、政策因素等等,姑且不论其他,就以绝大多数日本人为例,他们一生都只在干一件事情,不管艰难与困苦,一直都在坚持,在现代的日本职场中,如果一个人主动换工作超过两次,将没有任何一家企业再会去雇佣他,原因是这样的人对待工作不忠诚,对企业也不会忠诚。这种社会体制造就了很多全球行业内的顶尖企业,但凡事有利弊,同样的,也使日本人成为全世界工作压力最大的人群。
这次的旅行让我对日本有了一个不算全面的初步认识,也算是一场颇有收获的经历。所有旅行的意义不仅仅是踏入一座座陌生的城,更重要的是可以在不同的生活状态所带来的细节里,更容易的活成我们本该成为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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