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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老婆孩子赶出家门后,一个中年男人的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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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我和儿子的关系,好像是从他上初二开始,飞流直下,渐入冰点的。

初二之前,我是他的超人。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成了他眼中的“烦人”。

那天,我跟他又吵了一架(他当时读高一,因为迷恋网游,成绩一落千丈)。

妻子闻静见我俩箭拔驽张,大战随时一触再发,于是劝我回爸妈家小住几天,让那个正处于青春期的男孩冷静一下。

没办法,尽管我是一个硬汉,但也知道儿子正处于人生的关键时期,惹不起,那就躲得起吧。

这爹当的,就这么被老婆孩子赶了出去,这辈子都没这么憋屈过。

02

回爸妈家小住时,我没提跟儿子吵架的事。

可是,住一天还可以,第二天下班又回了父母家,爸妈急了。

他们以为我跟闻静吵架了。

老爸训斥道:“一个大男人,有问题就解决问题,夫妻吵架还往外跑,你赶紧走,我们这可不能多留你。”

眼见老爸要发火,我只能实话实说。

一番吐槽青春期的孩子是多么不可理喻后,我由衷感叹:“真怀念他小时候,至少初中之前,我们爷俩也是有过蜜月期的。”

我以为,我爸听完会骂我无能。

谁知,这一次,老爷子不但没骂我,还让我妈晚上加两个菜,要和我喝几杯。

03

那晚,我们爷俩都开了戒,啤酒喝了七八瓶。

下酒的,除了我妈的拿手菜,还有往事。

那些有关我成长的点点滴滴,如果爸妈不提,我几乎都忘了。

我爸说,小时候的我也曾经崇拜过他。

那时候,爸爸是玻璃厂的设计师。

他的一双巧手总能给我打造出引领时尚的小玩具,玻璃球、荧光剑、自带过滤与净水功能的电动鱼缸……

而那时候的我,对爸爸无比崇拜。

天天在他屁股后面当跟班,甚至许下豪言壮语:“爸,等你老了,我开飞机带你和我妈环游世界。”

小时候,不小心闯了祸,我会主动拿起扫帚,甘心情愿地对我爸说:“我错了,你打我吧,让我长长记性。”

祸闯得很大时,我爸真的会动武。

事后,他也心疼,我反过来安慰他:“爸,做错事就得接受惩罚,你打得对。”

“那时候,单位经常出差,每次都不敢让你知道,不然,你真的就偷摸跟着去火车站,然后,追在火车下面边跑边哭,那时候,你妈都嫉妒我们的感情。”

回忆这些时,我爸大口喝酒,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

我也笑了。

在我的记忆里,我和爸爸的亲子关系一直都很好。

04

可是,事实并非如此。

据爸妈说,我自从读了初中,就开始慢慢疏远我爸。

有一次,我妈做饭时,发现家里盐没了,我爸让我下楼去买,我拒绝了。

他又提出给五毛钱的跑腿费,我依然不肯去,还气呼呼地说道:“要去自己去,凭什么指使我。”

这件事,我根本不记得了,但我爸记得清清楚楚。

不是他记仇,而是从那之后,他发现我不再对他百依百顺。

05

而且,我不仅仅是不再帮他们买东西。

但凡我爸要求我的事情,我都会抵触,或干脆置之不理。

他让我好好学习,我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没在好好学习。

他让我把头发剪短一点,我偏偏喷妈妈的发胶,让本来就长的头发根根直立。

我多次完不成作业,老师来家访,我不但不认错,反而在她走后放下狠话:“我讨厌老师,讨厌她告状,以后,她的课我就睡大觉。”

我爸向我举起愤怒的拳头,我把头伸过去:“有本事你就打死我。”

他质问道:“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像个正常孩子吗?”

我特别轻蔑地怼回去:“我就这样,你能把我怎么着?”

……

06

我爸说这些时,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爸,你真能扯,我怎么不记得自己这么混。”

我爸摇摇头:“不好的事,谁能记住。”

我妈也佐证:“我记得!那时候,我和你爸都要愁死了,天天晚上睡不着觉,还彼此安慰:只要以后别蹲监狱就行。”

青春期的我,好赖不分。

父母的忠言听不进去,父母的示好也一样排斥。

那时候对父母的口头禅是“你们烦不烦,能不能离我远点。”

我爸说,那时候连揍死我的心都有过。

07

还有好几件事,我也是在那天晚上才想起来的。

大概是我初三那年,我妈无意间在我的书包里发现了一把匕首。

那是我拿家里的水果刀磨成的武器。

我妈当时害怕极了。

但她很清楚,如果那个时候公然质问这刀的来处与用途,我一定会跟他们翻脸,甚至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

于是他们不声不响的拿走了这把刀,还在我的书包底部戳了一个洞,假装刀子自己掉出去了。

而且,打那之后,我爸天天放学后,躲在我学校门口的角落里,尾随我回家。

一直到我读高中。

那段时间,在我青春荷尔蒙分泌最旺盛的时期,他和我妈经常做恶梦。

梦里都是武打片,不是我把别人砍了,就是我被别人砍了……

醒来,一身冷汗,再难入睡。

08

至于高二和我爸吵架后那场离家出走,我是记得的。

可是,直到这一天我才知道,我爸在当天晚上,就找到了我。

在那家游戏厅,我玩了三天四夜,我爸在外面等了三天四夜。

他想把我从里面拎出来,但他也很清楚,这次拎出来,下次我还会这么干。

直到我身上没钱了,游戏厅老板让我干一天的保洁。

扫到下午两点时,我干不动了,求老板让我回家。

在父母面前,我是爆怒的狮子,但在社会面前,我就是个怂包。

游戏厅老板说:“想回家也行,让我打你一个耳光。”

那个耳光,我认了。

因为当时太想家了,我突然觉得除了父母,这世界上别人不会惯着我。

而我爸,目睹了我挨打的全过程。

但我回家后,他和我妈什么都没说,只是张罗了一桌子饭菜。

在我自尊心爆棚的年纪里,他们有一肚子话要说,但也只能选择欲言又止。

生怕我好不容易从社会上得到的那番教训,又被逆反了。

09

我妈说,三天四夜,你在游戏厅里,你爸在大街上。

“我见到你爸的第一眼,就哭了,因为他看上去老了不止十岁。”

可是,那时的我,什么都看不出来。

我眼里,只有自己小世界里的狭隘与悲欢。

那晚,我在自己房间里,在妈妈白天晒得松软的被子里,睡得像一头死猪。

可是,三天四夜没合眼的爸妈却依然失眠。

他们心疼的,是我被那个游戏厅老板打的那一耳光,他们彼此安慰对方:“总得让他吃点亏,才知道天高地厚。”

10

之后,我的青春期似乎结束了。

这一段记忆,我格外清晰。

或者更准确地说,留在我记忆里青春时的自己,就是从高二下半年开始,拼命读书,成功逆袭成高考黑马的。

我记得自己主动讨好学霸,跟他做了同桌。

我记得房间里的灯,十二点前没有熄过。

我记得自己的成绩第一次进班级前十时,老师怀疑我是不是打了小抄。

我还记得高考成绩出来时,爸妈高兴得像个孩子似的,在家里转圈。

我更记得爸妈送我去武汉上大学,离别时,我偷偷掉眼泪,边哭边给他们写信:“爸妈,辛苦了,我爱你们。”

再后来,我大学毕业、工作、结婚、生子。

都说养儿方知父母恩。

尤其是儿子出生后,我跟父母的关系重新进入蜜月期。

就连邻居都羡慕我爸妈:“你们这儿子,细心孝顺得给个女儿都不换。”

11

但我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我居然曾经有那么“叛逆”的青春期。

想想我爸当年,一个中年老父亲一路尾随我放学,蹲守游戏厅,偷偷摸摸藏在墙角的情形,我心酸极了。

我妈说:“那时候,我和你爸真的很无助,那滋味啊,也就儿女吧,也就儿女能把父母折磨成那样。”

而我爸呢,不像我妈,他是属于好了伤疤忘了疼的类型。

在一口气“忆当年”之后,居然跟我碰了杯:“儿子,你就记着,这男孩啊,有两次长大。一次呢,是看不起自己的爸爸,感觉自己的人生自己能作主,另一次呢,是自己当了爸爸,男人嘛,都是这么长大的,这都不是事。”

我爸还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了一句话:“这当爹呢,对儿子,两个字,一个是爱,二是熬。熬到我和你这个岁数,多年父子就成兄弟,但前提呢,是爱,不管儿子可爱不可爱,越是在他不可爱的时候,越坚定不移、不求回报、默默地爱。在爱里长大的孩子,就算离谱,也早晚会变得靠谱。”

说着,他指指自己:“然后,你看,爱出而后爱返,我现在一想起你,就觉得很骄傲。”

12

那晚,在跟我爸喝透聊透之后,我回了自己家。

临走时,我爸对我说:“你要想当老子,总得有一段给儿子装孙子的阶段,要是你儿子再让你受气,你就回来找你老子。”

那天,我走到小区楼下,看看还在阳台上目送我的爸妈,心里特别温暖,也特别有底。

我是被他们引领着,走出了草莽的少年时代。

那么,我也理应像他们一样,用智慧耐心和坚定的爱,陪儿子度过他的青春期。

13

这之后,我不再是从前那个沾火就着的暴燥父亲,相反,好多时候,儿子想点我都点不着。

他成绩考得不理想,拿给我签字,我就面带微笑地签了,一句话没说。

有时候,什么不说,比说了更有力量。

包括他曾经有两次逃课,跟同学私自去网吧玩通宵。

我知道后,牙快咬碎了才忍住没发火,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我上学那会也逃课,每次逃够之后,也害怕功课落下来,所以回到家就抓紧时间补,效率比在学校还高。”

说这话时,我故意没看儿子的表情,但那晚,他学习到深夜。

我慢慢顿悟,对于这个时期的熊孩子,哪怕内心的火山都喷到嗓子眼了,但表面上,我就是平静的海。

我的情绪越稳定,他的状态也就越好。

14

有段时间,儿子的英语成绩直线下降。

细问之下,才知道他在跟英语老师赌气,英语课几乎已经处于不听讲状态。

只因有一次他考得不好,英语老师当着全班的面批评他:“天天觉得自己挺能的,这下现眼了吧。”

本是一句怒其不争的话,到了他耳朵里,就是人格受辱的证据。

他们这个年纪,因为课业压力大,很容易把压力转嫁给一切跟他学业相关的人,比如老师、父母。

哪有道理可言?

道理是这个年纪最听不进去的东西。

于是,我给他讲了自己的故事。

15

我上高中时,也讨厌英语老师,她水平一般,可是,损起人来第一名。

尤其对我,很有敌意。

我本来很想破罐破摔,不学她那科。

但每次公布成绩,老师念到我的名字及很低的分数时,都会故意停顿一下,并用“果不其然”的表情“深情”地注视我一下。

更可恨的是,她每次都故意念完我的分数后,接着念全班最高分的那一个,眼角眉梢都是得意与赞赏。

她的行为,彻底刺激了我。

我开始疯狂的学英语,毫不夸张地说,上厕所的时间都在强迫自己背单词。

后来,每次英语测试出来,那老师念到我的分数时,又吃惊又痛苦。

“她那副看不惯我,还干不掉我的样子,太解恨了。”

我的故事,让青春面部“肌肉僵硬”的儿子破天荒地笑了。

然后,我发现他居然在学我故事里的方法,家里到处贴满了英语单词的小便签。

后来,他成绩上来了,还主动跟我总结:“我英语老师跟你当年的英语老师是有本质区别的,虽然她嘴毒,但心是好的,我成绩上来了,她比我还开心。”

那一刻,我什么评语、评论都没追加。

但心里,其实已经乐开了花。

当青春期的孩子,开始不再与世界为敌,开始看到毒舌之下包裹的爱心时,其实,他的青春期已经接近尾声了。

16

那应该是儿子上高三的一天吧。

下晚自习时,我像往常一样开车去接他。

他说:“爸,今天太累了,头昏脑涨的,能不能陪我走走,吹吹风?”

那有什么不能的。

于是,我把车停学校,我们爷俩一路走了回去。

刚开始,我还挺担心没话说。

可是,后来发现是自己想多了。

一路上,他都在讲他那个被教化学耽误了说相声的化学老师,有多么幽默可爱。

看着他声情并茂,笑到直扶我肩膀的样子,突然觉得:那个儿时跟我无话不说的儿子,又回来了。

那之后,只要作业不多的情况下,我就会陪着下晚自习的他一起走回家。

听他讲讲学校的事,让我们父与子的关系在短短的放学路上,一点点回归到最初的亲密。

17

年6月9日,儿子冲出考场。

远远看见我和他妈,他一路奔跑过来,还给我们打了一个空翻。

然后,他拥抱了妈妈,一边的我眼泪滚了下来。

他又走过来,给了我一个熊抱,说:“爸,你可是我心中的超人,这超人啥时候这么爱哭了?我考完试了你哭,这出成绩更得哭,那送我去上大学你得哭成什么样?”

真的,我当时内心翻江倒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滋味,太复杂,语言只能表达千万分之一。

18

高考分数出来的那天,儿子考得还算理想,甚至比我们期望得还好一些。

晚上,我让闻静在家里做了一桌子菜,破天荒地让儿子陪我喝了一瓶啤酒。

说实话,一杯酒下肚,我心里的火就冒了出来。

是的,在本应该为他欢庆的日子里,我选择了秋后算账。

他跟我们发过的无名火,他迷恋网游时的六亲不认,以及从他初二到高三毕业这段时间里,我和他妈妈的忍气吞声。

说来好笑,人的记忆真的是自带滤镜。

我罗列的事例,他大部分都不记得了,一遍又一遍地问:“你说的是我吗?”“瞎说,我不可能像你说的那样。”“那事真的是我干的?”

我红着眼睛对他说:“爸爸跟你说这些,不是声讨诉苦,只是想告诉你,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一个大人了,未来的人生,父母鞭长莫及,也不再有班主任的苦口婆心,人生的大考场里,再也没有全社会为你们开启静音模式,警察开路护卫,社会不会给你试错任性的机会。

从前,无论你做过做错什么,都可以有父母师长包容爱护,但从今天起,这项福利到期了。所以,恭喜你,再见青春,欢迎你来到成人的世界。”

听了我的话,儿子抹了抹湿润的眼角,向我举杯:“真没想到自己原来那么不懂事。爸,妈,你们辛苦了。”

我笑着与他碰杯:“不用太内疚,当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没让你爷爷省心,但现在,你看到了,还不是‘懂事长’一枚。大多数人,其实都是这么长大的,儿子,慢慢来!”

那顿酒,我们爷俩喝得热泪盈眶。

正所谓,江湖一醉泯恩仇。

 

启,些的 我在好因为寂寞,我选择了回归沈雪晨   带着一身的疲惫和满脑子的寂寞穿过一条条熟悉的大街,雪花无心的飘摇在寂寞的空气中。就这样子不知不觉走进这家熟悉的网吧。麻木的打开了电脑,登QQ、进空间,发现空间依然低调,便模式化的开始了收菜、偷菜、贴车、停车、浇花、施肥、然后就打开丝路英雄、烽火战国,把日常任务一做、VIP礼包一领。把这些琐碎的东西一并处理完后,行了,没事干了。打开QQMusic听下歌吧,这一听把哥听的那叫一个纠结!随机播放里的第一首竟然是《大航海时代OL》中里斯本海域熟悉的旋律。-   哥从二零零一年开始玩网游,到现在也差不多快十年了,十年里未曾记得徘徊过多少网游。然而真正能停留在我脑海里的游戏却又寥寥无几。其它的内些游戏只能算是过眼云烟,不曾在脑海中停留,也未能把快乐留下。有人说,玩游戏只是娱乐一下而已,哪来那么多感情!?我不这么认为,我不得不承认对于很多孩子而言,网络上的一切几乎占据了他生活的全部,我想问问,假如哪一天太阳上的磁暴风席卷地球并且长达数年,在这数年时间里,网几篇小说中都提到过一座废弃的古园,实际就是地坛。

  许多年前旅游业还没有开展,园子荒芜冷落得如同一片野地,很少被人记起。   地坛离我家很近。或者说我家离地坛很近。总之,只好认为这是缘分。地坛在我出生前四百多年就座落在那儿了,而自从我的祖母年轻时带着我父亲来到北京,就一直住在离它不远的地方——五十多年间搬过几次家,可搬来搬去总是在它周围,而且是越搬离它越近了。我常觉得这中间有着宿命的味道:仿佛这古园就是为了等我,而历尽沧桑在那儿等待了四百多年。   它等待我出生,然后又等待我活到最狂妄的年龄上忽地残废了双腿。四百多年里,它一面剥蚀了古殿檐头浮夸的琉璃,淡褪了门壁上炫耀的朱红,坍圮了一段段高墙又散落了玉砌雕栏,祭坛四周的老柏树愈见苍幽,到处的野草荒藤也都茂盛得自在坦荡。   这时候想必我是该来了。十五年前的一个下午,我摇着轮椅进入园中,它为一个失魂落魄的人把一切都准备好了。那时,太阳循着亘古不变的路途正越来越大,也越红。在满园弥漫的沉静光芒中,一个人更容易看到时间,并看见自己的身影。   自从那个下午我无意中进了这园子,就再没长久地离开过它。   我一下子就理解了它的意图。正如我在一篇小说中所说的:“在人口密聚的城市里,有这样一个宁静的去处,像是上帝的苦心安排。”   两条腿残废后的最初几年,我找不到工作,找不到去路,忽然间几乎什么都找不到了,我就摇了轮椅总是到它那儿去,仅为着那儿是可以逃避一个世界的另一个世界。我在那篇小说中写道:“没处可去我便一天到晚耗在这园子里。跟上班下班一样,别人去上班我就摇了轮椅到这儿来。园子无人看管,上下班时间有些抄近路的人们从园中穿过,园子里活跃一阵,过后便沉寂下来。”   “园墙在金晃晃的空气中斜切下—溜荫凉,我把轮椅开进去,把椅背放倒,坐着或是躺着,看书或者想事,撅一杈树枝左右拍打,驱赶那些和我一样不明白为什么要来这世上的小昆虫。”“蜂儿如一朵小雾稳稳地停在半空;蚂蚁摇头晃脑捋着触须,猛然间想透了什么,转身疾行而去;瓢虫爬得不耐烦了,累了祈祷一回便支开翅膀,忽悠一下升空了;树干上留着一只蝉蜕,寂寞如一间空屋;露水在草叶上滚动,聚集,压弯了草叶轰然坠地摔开万道金光。”   “满园子都是草木竟相生长弄出的响动,悉悉碎碎片刻不息。”这都是真实的记录,园子荒芜但并不衰败。   除去几座殿堂我无法进去,除去那座祭坛我不能上去而只能从各个角度张望它,地坛的每一棵树下我都去过,差不多它的每一米草地上都有过我的车轮印。无论是什么季节,什么天气,什么时间,我都在这园子里呆过。有时候呆一会儿就回家,有时候就呆到满地上都亮起月光。记不清都是在它的哪些角落里了。我一连几小时专心致志地想关于死的事,也以同样的耐心和方式想过我为什么要出生。这样想了好几年,最后事情终于弄明白了:一个人,出生了,这就不再是一个可以辩论的问题,而只是上帝交给他的一个事实;上帝在交给我们这件事实的时候,已经顺便保证了它的结果,所以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这样想过之后我安心多了,眼前的一切不再那么可怕。比如你起早熬夜准备考试的时候,忽然想起有一个长长的假期在前面等待你,你会不会觉得轻松一点?并且庆幸并且感激这样的安排?剩下的就是怎样活的问题了,这却不是在某一个瞬间就能完全想透的,不是一次性能够解决的事,怕是活多久就要想它多久了,就像是伴你终生的魔鬼或恋人。所以,十五年了,我还是总得到那古园里去,去它的老树下或荒草边或颓墙旁,去默坐,去呆想,去推开耳边的嘈杂理一理纷乱的思绪,去窥看自己的心魂。   十五年中,这古园的形体被不能理解它的人肆意雕琢,幸好有些东西是任谁也不能改变它的。譬如祭坛石门中的落日,寂静的光辉平铺的—刻,地上的每一个坎坷都被映照得灿烂;譬如在园中最为落寞的时间,—群雨燕便出来高歌,把天地都叫喊得苍凉;譬如冬天雪地上孩子的脚印,总让人猜想他们是谁,曾在哪儿做过些什么,然后又都到哪儿去了;譬如那些苍黑的古柏,你忧郁的时候它们镇静地站在那儿,你欣喜的时候它们依然镇静地站在那儿,它们没日没夜地站在那儿,从你没有出生一直站到这个世界上又没了你的时候;譬如暴雨骤临园中,激起一阵阵灼烈而清纯的草木和泥土的气味,让人想起无数个夏天的事件;譬如秋风忽至,再有—场早霜,落叶或飘摇歌舞或坦然安卧,满园中播散着熨帖而微苦的味道。味道是最说不清楚的。味道不能写只能闻,要你身临其境去闻才能明了。味道甚至是难于记忆的,只有你又闻到它你才能记起它的全部情感和意蕴。所以我常常要到那园子里去。   二   现在我才想到,当年我总是独自跑到地坛去,曾经给母亲出了一个怎样的难题。   她不是那种光会疼爱儿子而不懂得理解儿子的母亲。她知道我心里的苦闷,知道不该阻止我出去走走,知道我要是老呆在家里结果会更糟,但她又担心我一个人在那荒僻的园子里整天都想些什么。我那时脾气坏到极点,经常是发了疯一样地离开家,从那园子里回来又中了魔似的什么话都不说。母亲知道有些事不宜问,便犹犹豫豫地想问而终于不敢问,因为她自己心里也没有答案。她料想我不会愿意她跟我一同去,所以她从未这样要求过,她知道得给我一点独处的时间,得有这样一段过程。她只是不知道这过程得要多久,和这过程的尽头究竟是什么。每次我要动身时,她便无言地帮我准备,帮助我上了轮椅车,看着我摇车拐出小院;这以后她会怎样,当年我不曾想过。   有一回我摇车出了小院;想起一件什么事又返身回来,看见母亲仍站在原地,还是送我走时的姿势,望着我拐出小院去的那处墙角,对我的回来竟一时没有反应。待她再次送我出门的时候,她说:“出去活动活动,去地坛看看书,我说这挺好。”许多年以后我才渐渐听出,母亲这话实际上是自我安慰,是暗自的祷告,是给我的提示,是恳求与嘱咐。只是在她猝然去世之后,我才有余暇设想,当我不在家里的那些漫长的时间,她是怎样心神不定坐卧难宁,兼着痛苦与惊恐与一个母亲最低限度的祈求。现在我可以断定,以她的聪慧和坚忍,在那些空落的白天后的黑夜,在那不眠的黑夜后的白天,她思来想去最后准是对自己说:“反正我不能不让他出去,未来的日子是他自己的,如果他真的要在那园子里出了什么事,这苦难也只好我来承担。”在那段日子里——那是好几年长的一段日子,我想我一定使母亲作过了最坏的准备了,但她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你为我想想”。事实上我也真的没为她想过。那时她的儿子,还太年轻,还来不及为母亲想,他被命运击昏了头,一心以为自己是世上最不幸的一个,不知道儿子的不幸在母亲那儿总是要加倍。她有一个长到二十岁上忽然截瘫了的儿子,这是她唯一的儿子;她情愿截瘫的是自己而不是儿子,可这事无法代替;她想,只要儿子能活下去哪怕自己去死呢也行,可她又确信一个人不能仅仅是活着,儿子得有一条路走向自己的幸福;而这条路呢,没有谁能保证她的儿子终于能找到。——这样一个母亲,注定是活得最苦的母亲。   有一次与一个作家朋友聊天,我问他学写作的最初动机是什么?他想了一会说:“为我母亲。为了让她骄傲。”我心里一惊,良久无言。回想自己最初写小说的动机,虽不似这位朋友的那般单纯,但如他一样的愿望我也有,且一经细想,发现这愿望也在全部动机中占了很大比重。这位朋友说:“我的动机太低俗了吧?”我光是摇头,心想低俗并不见得低俗,只怕是这愿望过于天真了。他又说:“我那时真就是想出名,出了名让别人羡慕我母亲。”我想,他比我坦率。我想,他又比我幸福,因为他的母亲还活着。而且我想,他的母亲也比我的母亲运气好,他的母亲没有一个双腿残废的儿子,否则事情就不这么简单。   在我的头一篇小说发表的时候,在我的小说第一次获奖的那些日子里,我真是多么希望我的母亲还活着。我便又不能在家里呆了,又整天整天独自跑到地坛去,心里是没头没尾的沉郁和哀怨,走遍整个园子却怎么也想不通:母亲为什么就不能再多活两年?为什么在她儿子就快要碰撞开一条路的时候,她却忽然熬不住了?莫非她来此世上只是为了替儿子担忧,却不该分享我的一点点快乐?她匆匆离我去时才只有四十九呀!有那么一会,我甚至对世界对上帝充满了仇恨和厌恶。后来我在一篇题为“合欢树”的文章中写道:“我坐在小公园安静的树林里,闭上眼睛,想,上帝为什么早早地召母亲回去呢?很久很久,迷迷糊溯的我听见了回答:‘她心里太苦了,上帝看她受不住了,就召她回去。’我似乎得了一点安慰,睁开眼睛,看见风正从树林里穿过。”小公园,指的也是地坛。   只是到了这时候,纷纭的往事才在我眼前幻现得清晰,母亲的苦难与伟大才在我心中渗透得深彻。上帝的考虑,也许是对的。   摇着轮椅在园中慢慢走,又是雾罩的清晨,又是骄阳高悬的白昼,我只想着一件事:母亲已经不在了。在老柏树旁停下,在草地上在颓墙边停下,又是处处虫鸣的午后,又是鸟儿归巢的傍晚,我心里只默念着一句话:可是母亲已经不在了。把椅背放倒,躺下,似睡非睡挨到日没,坐起来,心神恍惚,呆呆地直坐到古祭坛上落满黑暗然后再渐渐浮起月光,心里才有点明白,母亲不能再来这园中找我了。   曾有过好多回,我在这园子里呆得太久了,母亲就来找我。她来找我又不想让我发觉,只要见我还好好地在这园子里,她就悄悄转身回去,我看见过几次她的背影。我也看见过几回她四处张望的情景,她视力不好,端着眼镜像在寻找海上的一条船,她没看见我时我已经看见她了,待我看见她也看见我了我就不去看她,过一会我再抬头看她就又看见她缓缓离去的背影。我单是无法知道有多少回她没有找到我。有一回我坐在矮树丛中,树丛很密,我看见她没有找到我;她一个人在园子里走,走过我的身旁,走过我经常呆的一些地方,步履茫然又急迫。我不知道她已经找了多久还要找多久,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决意不喊她——但这绝不是小时候的捉迷藏,这也许是出于长大了的男孩子的倔强或羞涩?但这倔强只留给我痛侮,丝毫也没有骄傲。我真想告诫所有长大了的男孩子,千万不要跟母亲来这套倔强,羞涩就更不必,我已经懂了可我已经来不及了。   儿子想使母亲骄傲,这心情毕竟是太真实了,以致使“想出名”这一声名狼藉的念头也多少改变了一点形象。这是个复杂的问题,且不去管它了罢。随着小说获奖的激动逐日暗淡,我开始相信,至少有一点我是想错了:我用纸笔在报刊上碰撞开的一条路,并不就是母亲盼望我找到的那条路。年年月月我都到这园子里来,年年月月我都要想,母亲盼望我找到的那条路到底是什么。   母亲生前没给我留下过什么隽永的哲言,或要我恪守的教诲,只是在她去世之后,她艰难的命运,坚忍的意志和毫不张扬的爱,随光阴流转,在我的印象中愈加鲜明深刻。   有一年,十月的风又翻动起安详的落叶,我在园中读书,听见两个散步的老人说:“没想到这园子有这么大。”我放下书,想,这么大一座园子,要在其中找到她的儿子,母亲走过了多少焦灼的路。多年来我头一次意识到,这园中不单是处处都有过我的车辙,有过我的车辙的地方也都有过母亲的脚印。   三   如果以一天中的时间来对应四季,当然春天是早晨,夏天是中午,秋天是黄昏,冬天是夜晚。如果以乐器来对应四季,我想春天应该是小号,夏天是定音鼓,秋天是大提琴,冬天是圆号和长笛。要是以这园子里的声响来对应四季呢?那么,春天是祭坛上空漂浮着的鸽子的哨音,夏天是冗长的蝉歌和杨树叶子哗啦啦地对蝉歌的取笑,秋天是古殿檐头的风铃响,冬天是啄木鸟随意而空旷的啄木声。以园中的景物对应四季,春天是一径时而苍白时而黑润的小路,时而明朗时而阴晦的天上摇荡着串串杨花;夏天是一条条耀眼而灼人的石凳,或阴凉而爬满了青苔的石阶,阶下有果皮,阶上有半张被坐皱的报纸;秋天是一座青铜的大钟,在园子的西北角上曾丢弃着一座很大的铜钟,铜钟与这园子一般年纪,浑身挂满绿锈,文字已不清晰;冬天,是林中空地上几只羽毛蓬松的老麻雀。以心绪对应四季呢?春天是卧病的季节,否则人们不易发觉春天的残忍与渴望;夏天,情人们应该在这个季节里失恋,不然就似乎对不起爱情;秋天是从外面买一棵盆花回家的时候,把花搁在阔别了的家中,并且打开窗户把阳光也放进屋里,慢慢回忆慢慢整理一些发过霉的东西;冬天伴着火炉和书,一;遍遍坚定不死的决心,写一些并不发出的信。还可以用艺术形式对应四季,这样春天就是一幅画,夏天是一部长篇小说,秋天是一首短歌或诗,冬天是一群雕塑。以梦呢?以梦对应四季呢?春天是树尖上的呼喊,夏天是呼喊中的细雨,秋天是细雨中的土地,冬天是干净的土地上的一只孤零的烟斗。   因为这园子,我常感恩于自己的命运。   我甚至现在就能清楚地看见,一旦有一天我不得不长久地离开它,我会怎样想念它,我会怎样想念它并且梦见它,我会怎样因为不敢想念它而梦也梦不到它。   四   现在让我想想,十五年中坚持到这园子来的人都是谁呢?好像只剩了我和一对老人。   十五年前,这对老人还只能算是中年夫妇,我则货真价实还是个青年。他们总是在薄暮时分来园中散步,我不大弄得清他们是从哪边的园门进来,一般来说他们是逆时针绕这园子走。男人个子很高,肩宽腿长,走起路来目不斜视,胯以上直至脖颈挺直不动;他的妻子攀了他一条胳膊走,也不能使他的上身稍有松懈。   女人个子却矮,也不算漂亮,我无端地相信她必出身于家道中衰的名门富族;她攀在丈夫胳膊上像个娇弱的孩子,她向四周观望似总含着恐惧,她轻声与丈夫谈话,见有人走近就立刻怯怯地收住话头。我有时因为他们而想起冉阿让与柯赛特,但这想法并不巩固,他们一望即知是老夫老妻。两个人的穿着都算得上考究,但由于时代的演进,他们的服饰又可以称为古朴了。他们和我一样,到这园子里来几乎是风雨无阻,不过他们比我守时。我什么时间都可能来,他们则一定是在暮色初临的时候。刮风时他们穿了米色风衣,下雨时他们打了黑色的雨伞,夏天他们的衬衫是白色的裤子是黑色的或米色的,冬天他们的呢子大衣又都是黑色的,想必他们只喜欢这三种颜色。他们逆时针绕这园子一周,然后离去。   他们走过我身旁时只有男人的脚步响,女人像是贴在高大的丈夫身上跟着漂移。我相信他们一定对我有印象,但是我们没有说过话,我们互相都没有想要接近的表示。十五年中,他们或许注意到一个小伙子进入了中年,我则看着一对令人羡慕的中年情侣不觉中成了两个老人。   曾有过一个热爱唱歌的小伙子,他也是每天都到这园中来,来唱歌,唱了好多年,后来不见了。他的年纪与我相仿,他多半是早晨来,唱半小时或整整唱一个上午,估计在另外的时间里他还得上班。我们经常在祭坛东侧的小路上相遇,我知道他是到东南角的高墙下去唱歌,他一定猜想我去东北角的树林里做什么。我找到我的地方,抽几口烟,便听见他谨慎地整理歌喉了。他反反复复唱那么几首歌。文化革命没过去的时侯,他唱“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我老也记不住这歌的名字。文革后,他唱《货郎与小姐》中那首最为流传的咏叹调。“卖布——卖布嘞,卖布——卖布嘞!”我记得这开头的一句他唱得很有声势,在早晨清澈的空气中,货郎跑遍园中的每一个角落去恭维小姐。   “我交了好运气,我交了好运气,我为幸福唱歌曲……”然后他就一遍一遍地唱,不让货郎的激情稍减。依我听来,他的技术不算精到,在关键的地方常出差错,但他的嗓子是相当不坏的,而且唱一个上午也听不出一点疲惫。太阳也不疲惫,把大树的影子缩小成一团,把疏忽大意的蚯蚓晒干在小路上,将近中午,我们又在祭坛东侧相遇,他看一看我,我看一看他,他往北去,我往南去。日子久了,我感到我们都有结识的愿望,但似乎都不知如何开口,于是互相注视一下终又都移开目光擦身而过;这样的次数一多,便更不知如何开口了。终于有一天——一个丝毫没有特点的日子,我们互相点了一下头。他说:你好。”我说:“你好。”他说:“回去啦?”我说:“是,你呢?”他说:“我也该回去了。”我们都放慢脚步(其实我是放慢车速),想再多说几句,但仍然是不知从何说起,这样我们就都走过了对方,又都扭转身子面向对方。   他说:“那就再见吧。”我说:“好,再见。”便互相笑笑各走各的路了。但是我们没有再见,那以后,园中再没了他的歌声,我才想到,那天他或许是有意与我道别的,也许他考上了哪家专业文文工团或歌舞团了吧?真希望他如他歌里所唱的那样,交了好运气。   还有一些人,我还能想起一些常到这园子里来的人。有一个老头,算得一个真正的饮者;他在腰间挂一个扁瓷瓶,瓶里当然装满了酒,常来这园中消磨午后的时光。他在园中四处游逛,如果你不注意你会以为园中有好几个这样的老头,等你看过了他卓尔不群的饮酒情状,你就会相信这是个独一无二的老头。他的衣着过分随便,走路的姿态也不慎重,走上五六十米路便选定一处地方,一只脚踏在石凳上或土埂上或树墩上,解下腰间的酒瓶,解酒瓶的当儿迷起眼睛把一百八十度视角内的景物细细看一遭,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倒一大口酒入肚,把酒瓶摇一摇再挂向腰间,平心静气地想一会什么,便走下一个五六十米去。还有一个捕鸟的汉子,那岁月园中人少,鸟却多,他在西北角的树丛中拉一张网,鸟撞在上面,羽毛戗在网眼里便不能自拔。他单等一种过去很多面现在非常罕见的鸟,其它的鸟撞在网上他就把它们摘下来放掉,他说已经有好多年没等到那种罕见的鸟,他说他再等一年看看到底还有没有那种鸟,结果他又等了好多年。早晨和傍晚,在这园子里可以看见一个中年女工程师;早晨她从北向南穿过这园子去上班,傍晚她从南向北穿过这园子回家。事实上我并不了解她的职业或者学历,但我以为她必是学理工的知识分子,别样的人很难有她那般的素朴并优雅。当她在园子穿行的时刻,四周的树林也仿拂更加幽静,清淡的日光中竟似有悠远的琴声,比如说是那曲《献给艾丽丝》才好。我没有见过她的丈夫,没有见过那个幸运的男人是什么样子,我想象过却想象不出,后来忽然懂了想象不出才好,那个男人最好不要出现。她走出北门回家去。   我竟有点担心,担心她会落入厨房,不过,也许她在厨房里劳作的情景更有另外的美吧,当然不能再是《献给艾丽丝》,是个什么曲子呢?还有一个人,是我的朋友,他是个最有天赋的长跑家,但他被埋没了。他因为在文革中出言不慎而坐了几年牢,出来后好不容易找了个拉板车的工作,样样待遇都不能与别人平等,苦闷极了便练习长跑。那时他总来这园子里跑,我用手表为他计时。他每跑一圈向我招下手,我就记下一个时间。每次他要环绕这园子跑二十圈,大约两万米。他盼望以他的长跑成绩来获得政治上真正的解放,他以为记者的镜头和文字可以帮他做到这一点。第一年他在春节环城赛上跑了第十五名,他看见前十名的照片都挂在了长安街的新闻橱窗里,于是有了信心。第二年他跑了第四名,可是新闻橱窗里只挂了前三名的照片,他没灰心。第三年他跑了第七名,橱窗里挂前六名的照片,他有点怨自已。第四年他跑了第三名,橱窗里却只挂了第一名的照片。第五年他跑了第一名——他几乎绝望了,橱窗里只有一幅环城容群众场面的照片。那些年我们俩常一起在这园子里呆到天黑,开怀痛骂,骂完沉默著回家,分手时再互相叮嘱:先别去死,再试着活一活看。现在他已经不跑了,年岁太大了,跑不了那么快了。最后一次参加环城赛,他以三十八岁之龄又得了第一名并破了纪录,有一位专业队的教练对他说:“我要是十年前发现你就好了。”他苦笑一下什么也没说,只在傍晚又来这园中找到我,把这事平静地向我叙说一遍。不见他已有好几年了,现在他和妻子和儿子住在很远的地方。   这些人现在都不到园子里来了,园子里差不多完全换了—批新人。十五年前的旧人,现在就剩我和那对老夫老妻了。有那么一段时间,这老夫老妻中的一个也忽然不来,薄暮时分唯男人独自来散步,步态也明显迟缓了许多,我悬心了很久,怕是那女人出了什么事。幸好过了一个冬天那女人又来了,两个人仍是逆时针绕着园子定,一长一短两个身影恰似钟表的两支指针;女人的头发白了许多,但依旧攀着丈夫的胳膊走得像个孩子。“攀”这个字用得不恰当了,或许可以用“搀”吧,不知有没有兼具这两个意思的字。   五   我也没有忘记一个孩子——一个漂亮而不幸的小姑娘。十五年前的那个下午,我第一次到这园子里来就看见了她,那时她大约三岁,蹲在斋宫西边的小路上捡树上掉落的“小灯笼”。那儿有几棵大梨树,春天开一簇簇细小而稠密的黄花,花落了便结出无数如同三片叶子合抱的小灯笼,小灯笼先是绿色,继尔转白,再变黄,成熟了掉落得满地都是。小灯笼精巧得令人爱惜,成年人也不免捡了一个还要捡一个。小姑娘咿咿呀呀地跟自己说着话,一边捡小灯笼;她的嗓音很好,不是她那个年龄所常有的那般尖细,而是很圆润甚或是厚重,也许是因为那个下午园子里太安静了。我奇怪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一个人跑来这园子里?我问她住在哪儿?她随便指一下,就喊她的哥哥,沿墙根一带的茂草之中便站起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朝我望望,看我不像坏人便对他的妹妹说:“我在这儿呢”,又伏下身去,他在捉什么虫子。他捉到螳螂,蚂蚱,知了和蜻蜒,来取悦他的妹妹。有那么两三年,我经常在那几棵大梨树下见到他们,兄妹俩总是在一起玩,玩得和睦融洽,都渐渐长大了些。之后有很多年没见到他们。我想他们都在学校里吧,小姑娘也到了上学的年龄,必是告别了孩提时光,没有很多机会来这儿玩了。这事很正常,没理由太搁在心上,若不是有一年我又在园中见到他们,肯定就会慢慢把他们忘记。   那是个礼拜日的上午。那是个晴朗而令人心碎的上午,时隔多年,我竟发现那个漂亮的小姑娘原来是个弱智的孩子。我摇着车到那几棵大栾树下去,恰又是遍地落满了小灯笼的季节;当时我正为一篇小说的结尾所苦,既不知为什么要给它那样一个结尾,又不知何以忽然不想让它有那样一个结尾,于是从家里跑出来,想依靠着园中的镇静,看看是否应该把那篇小说放弃。我刚刚把车停下,就见前面不远处有几个人在戏耍一个少女,作出怪样子来吓她,又喊又笑地追逐她拦截她,少女在几棵大树间惊惶地东跑西躲,却不松手揪卷在怀里的裙裾,两条腿袒露着也似毫无察觉。   我看出少女的智力是有些缺陷,却还没看出她是谁。我正要驱车上前为少女解围,就见远处飞快地骑车来了个小伙子,于是那几个戏耍少女的家伙望风而逃。小伙子把自行车支在少女近旁,怒目望着那几个四散逃窜的家伙,一声不吭喘着粗气。脸色如暴雨前的天空一样一会比一会苍白。这时我认出了他们,小伙子和少女就是当年那对小兄妹。我几乎是在心里惊叫了一声,或者是哀号。世上的事常常使上帝的居心变得可疑。小伙子向他的妹妹走去。少女松开了手,裙裾随之垂落了下来,很多很多她捡的小灯笼便洒落了一地,铺散在她脚下。她仍然算得漂亮,但双眸迟滞没有光彩。她呆呆地望那群跑散的家伙,望着极目之处的空寂,凭她的智力绝不可能把这个世界想明白吧?大树下,破碎的阳光星星点点,风把遍地的小灯笼吹得滚动,仿佛暗哑地响着无数小铃挡。哥哥把妹妹扶上自行车后座,带着她无言地回家去了。   无言是对的。要是上帝把漂亮和弱智这两样东西都给了这个小姑娘,就只有无言和回家去是对的。   谁又能把这世界想个明白呢?世上的很多事是不堪说的。你可以抱怨上帝何以要降请多苦难给这人间,你也可以为消灭种种苦难而奋斗,并为此享有崇高与骄傲,但只要你再多想一步你就会坠人深深的迷茫了:假如世界上没有了苦难,世界还能够存在么?要是没有愚钝,机智还有什么光荣呢?要是没了丑陋,漂亮又怎么维系自己的幸运?要是没有了恶劣和卑下,善良与高尚又将如何界定自己又如何成为美德呢?要是没有了残疾,健全会否因其司空见惯而变得腻烦和乏味呢?我常梦想着在人间彻底消灭残疾,但可以相信,那时将由患病者代替残疾人去承担同样的苦难。如果能够把疾病也全数消灭,那么这份苦难又将由(比如说)像貌丑陋的人去承担了。就算我们连丑陋,连愚昧和卑鄙和一切我们所不喜欢的事物和行为,也都可以统统消灭掉,所有的

时碎。

  指间年华,渲染着无暇斑驳的彩塑,悲伤的城池依旧提笔挥墨,画下四季风吹过的无痕。微笑掩饰了寂寞过的眼泪,是因为,在婆娑的年华里,聆听着没有人的相伴相知。那些了不断的往事,是梦绕在悲伤情愫深处,盈满心扉的最初和凝眸的叹息。终不过似水流年,清风凄语,唯独旧梦难拾。

但其实只要夫妻双方足够用心,就可以让琐碎的日子一直生动鲜活。如果你在婚姻生活中不再感受到激情,先别急着离婚,不妨重新恋爱一次看看。

  路灯昏黄,冷风萧萧。我们又陷入沉默,只是一路走着,终于到了分开的时候,兰心微微一笑,转过身,伸出手在空中摇了一摇。那一刻,心突然一紧。一种想冲过去抱住她的冲动,油然而生,但最后,却还是悄悄说声“拜拜”。   兰心就这样消失了,直到大学毕业也没有她的消息。就像一片云,轻轻的来,又悄悄的走。天空没有她飘过的痕迹,但她确已走过。我;男人的幸福在于:她值得我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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