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定南的街头人潮涌动,原因无他,威武大将军郎长清带着郎家军来肃州了,将军府设在定南。郎家一门忠烈,几代为将,郎家军更是北靖的屏障,只是几代下来,总有人动了歪心思。届时圣上才坐上皇位,尚未察觉郎家的举足轻重,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害得郎家军在一次战事中,因援军晚到一个时辰损失惨重,大局已定。
那次惨败,郎大将军与长子战死沙场,更是给敌军东棕增了气焰,东棕一鼓作气,一连攻下北靖七座城池,剑指京城。圣上这才明白郎家对北靖的重要性,接连派出郎家子弟。郎家虽是将门,但那一场败仗,郎大将军还带走了最有将才的长子,一时之间,郎家军在几任郎将军的带领下也只是勉力撑着没有再叫东棕攻下第八座城罢了。
就在这时,郎长清出现了。郎长清以郎大将军二嫡子的身份跟着她的四叔上了战场,凭着战功从都伯一路打到副将,也终于替北靖夺回一座城池。在四叔战死后,郎长清接下郎家军的棒子,领着郎家军继续作战。
是时,郎长清不过年过十六。
四叔死后,郎长白就是唯一知晓郎长清女子身份的人了。郎长清和郎长白是孪生姐弟,郎大将军和长兄战死沙场时,他们才十岁。战场吃紧,郎家军积累几世的名誉被慢慢消耗着,人人都道郎家不再有狼将。
郎长白是郎家最后的希望,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他的身上,可惜他资质平平,年岁又小,上了战场只有给郎家丢人丢命的份。郎家不肯再让长白出战,可朝廷看着战事拖了三年也毫无进展,再拖下去恐怕再无胜算,便将压力都转到了郎家身上,仿佛郎长白不出战便是郎家贪生怕死。
郎夫人受不住接连打击,缠绵病床,最终病逝。郎长清左右思虑,站了出来,提出女扮男装为保全郎家。他们的四叔咬咬牙,应下郎长清的请求。郎长清的资质比起郎长白好了不知多少,他很清楚,自己这个侄女颇有大哥的风范,比长白更能成,若是郎家祖上颜面毁在他们手上,他如何去见自己的父兄?
一夜之间,郎家二少爷郎长清横空出世。少年郎本就是雌雄难辨的时候,圣上看着郎家族谱,再看眼前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郎,确认再三郎家原是有三子,哪里会去怀疑郎家此刻会推个女子出来,只叹郎家把人藏得深。
百姓并不知晓其中弯曲,只知晓郎大将军的嫡子郎长清小小年纪便进了军营,又是个英勇无比的,果然虎父无犬子!
郎长清年方十六便当了中郎将,郎家军上下却是没有不服的。郎长清领着郎家军将城池一座一座夺回,将东棕赶出北靖时,她才十八岁,被封五品安东将军,名声大噪,郎家军也跟着扬眉吐气。
郎长清的名号在北靖家喻户晓,郎长白却是被大家遗忘得干干净净,久而久之,大伙儿都以为郎长清是郎家的独苗。
此时郎长清已过十九,被派来定南是因为西岚在边境蠢蠢欲动。几年征战,北靖东棕都元气大伤,并不想轻易开战,便派了郎长清过来镇着,特封四品征西将军,希望西岚能忌惮一二。
如此人物来了定南,谁人不想见见?刘萤儿在酒楼里候着,看着郎长清骑马远远走来,从楼下走过,刘萤儿盯着人,待人消失在街头许久才缓过神来。
少年英雄骑在马上,意气风发,英姿飒爽,是她从未见过的。
她原以为这般英雄人物该是一副凶神恶煞模样,至少该是黝黑的,谁知竟是白白净净的。人人都传他武艺高超、足智多谋,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可从没人告诉她,原来这人竟是这般好看。
刘萤儿第二次遇见郎长清是在两日后,还是在这家酒楼,他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刘萤儿满是欣喜地坐在一旁,思量着待会儿该如何过去与人交谈。
还不等她思量好,便见一个姑娘走到他的边上,还不等开口,郎长清便将人拉着坐在自己边上,两人挨得很近,像是熟识已久。可又听那姑娘开口:“郎君可是长清将军?”
“怎么?长得不像?”郎长清吊儿郎当的,跟那日骑在马上的模样相差甚远,刘萤儿皱了皱眉头,那姑娘倒是异常欣喜,郎长清便一把搂过姑娘,凑过去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刘萤儿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没想到自己看走了眼,这人竟是这般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本以为是个英雄人物,谁知是个登徒子!
她起身欲走,谁知郎长清也起身走了过来,挡在她的身前:“姑娘来了都还没吃点什么,可别饿坏了肚子,不如坐下与我一起共食。”
刘萤儿不知这人竟是这么没脸没皮的,嫌恶地瞪了他一眼:“关你何事?”
郎长清笑道:“我心疼啊。”说着,又伸出手指勾了一下刘萤儿的下巴,又在刘萤儿反应过来之前便搂着方才那姑娘离开了。刘萤儿何曾遭遇过此番情形,气得不行,可当她追下楼的时候,哪儿还能找到人。
刘萤儿头一回后悔没有带人出门,不然此刻派人将人捉住,也好叫自己为民除害一番。许是心诚则灵,走过一个拐口,竟是叫她又碰见了郎长清。
“郎长清!”刘萤儿大喝一声,郎长清听见喊声停住脚步回过头来,看着刘萤儿一脸茫然,她并不认识这位姑娘。
刘萤儿正在气头上,压根儿没有注意此时的郎长清穿着与方才的郎长清并不相同,见人停住脚步,便快步走上去,“啪!”一个巴掌打在她的脸上。
郎长清突然遭此一击,紧皱眉头,一手捂住了脸:“姑娘,你平白无故为何打我?”
“平白无故?你便说你是不是郎长清!”刘萤儿见她如今装模作样似是要耍赖,越发生气。郎长清才来定南,哪里来得及与人结怨,挺直腰板:“正是在下。”
“是就好,我打的就是你!”刘萤儿气呼呼的。郎长清将人仔细辨认了一番,还是没有印象:“敢问姑娘,我与你有何仇怨?”
刘萤儿没想到这人脸皮厚到如此地步,才过这么一会儿就翻脸不认人,可见往日欺负了多少无辜民女,都记不住人了!刘萤儿这般想着,咬牙切齿地回答着:“无冤无仇!”
郎长清看着刘萤儿这恨得牙痒痒的模样,可不像是无冤无仇的,可她怎么也想不起与眼前这人有什么纠葛,突地想起自家胞弟可不是什么安分的人,猜想是郎长白在外惹了事,便也忍下了方才被打的气,客客气气地解释着:“姑娘许是认错人了,你兴许是将家弟认成我了。不知姑娘与家弟有何仇怨?”
刘萤儿哪里肯信,冷哼一声,心道这人果真是厚颜无耻,竟是将自己的事推到胞弟身上,没再说话,便走了。
郎长清也不好将人拦住,只得回去质问郎长白,可郎长白依旧那副吊儿郎当模样:“我这一日见着的姑娘可不少,不知你说的是哪位姑娘。”郎长清懒得与她掰扯,只是警告了他几句便走了。
肃州是肃王的封地,肃王府也在定南,离将军府倒不远。初来乍到,郎长清本就打算去拜见一番,那肃王又早早派人来请,郎长清便与他约定了一个日子。
郎长清来到王府,见了肃王先是自责晚了几日才来拜见。肃王挥挥手并没什么架子:“朗将军初来肃州,军营里事务繁忙,本王自是明白的。”
两人坐下一番交谈,肃王对郎长清更是喜欢,称呼也从“朗将军”变成了“贤侄”:“说起来,本王的几个儿子还长你几岁,却是不如你。”
“王爷言重了,世子们是人中龙凤,长清无法比拟。”郎长清话音方落,肃王又赶紧道:“小女的性子倒是不错,此时正在府中,不如见一见,省得以后遇见了也不认识。”肃王其实是存了将这贤侄变成贤婿的心思的。
虽也猜出肃王的一二心思,既然肃王都如此开口了,郎长清哪儿有拒绝的理儿。刘萤儿被叫过来只听闻要见一位贵客,却不知是哪位贵客,待见了人,两人都愣住了。
肃王却是会错了意,见两人愣神,便赶紧寻了托词离开,徒留二人在花园里。郎长清率先反应过来,恭敬地朝着肃王行礼,刘萤儿见这人又装得一副人模狗样,冷哼一声走了过去,却见郎长清往后退了一小步。
刘萤儿斜着眼看了她一眼,便自顾往前走去,郎长清也只好跟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走着,都不开口说话。刘萤儿想将人甩下,却哪里甩得下,额前都冒出了细汗,突地,刘萤儿转过了身,郎长清赶紧停住脚步。
“你跟着我做什么?”刘萤儿开口问话,噎得郎长清不知该如何作答,总不能说你父王有意撮合我俩,我不跟着显得无礼吧。
郎长清没料到她竟是郡主,又想起长白得罪了她,自然不会追究巴掌的事,笑着抱拳行礼,正要告辞,便见刘萤儿又抬起手来,以为她又要打自己,赶紧伸手挡了一下,才发现她只是拿着帕子擦了擦汗,只得尴尬地将手放下。
第二章
刘萤儿见她这惊弓之鸟般的举措,冷笑一声:“想来将军平日里做多了亏心事,如今见着人竟是这般心虚,想我泱泱北靖,将军竟是这般人物,可悲。”
郎长清听她冷嘲热讽了一番,脸上红了又白:“郡主,你我之间有些误会……”还不等她说完,刘萤儿不懈地瞪了她一眼:“登徒子!竟有那般多的借口!”
郎长清十分无奈,但一想到肃王的意图,心想让郡主对自己心生不满也是一种法子,也就闭上嘴巴不再解释。
刘萤儿见她默认,也不再同她说话,转身离去。
刘萤儿觉得郎长清这人真是阴魂不散,白日里才在王府里见过,夜里又在花楼里瞧见了。她是来这里替嫂嫂寻哥哥,没想到会遇到这所谓的英雄在这里左拥右抱。
郎长白原以为肃州这边疆的姑娘都是没法和京城里比的,起初要来定南,他百般不愿。不料这定南的姑娘却是一个比一个风情万种,与京城里矜贵的姑娘们不同,这里的姑娘有些热情,有些泼辣,连笑容都与京城里的不同,自然也是有温柔的姑娘的。
郎长白在花楼里抱着两个全然不同的姑娘,正品味着其中妙处,便觉边上有人盯着自己,那目光有些毒辣,竟是忽视不了。
郎长白转头看去,竟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瞧那姑娘的眼神,想来是认识自己的,八成是自己留下的风流债。刘萤儿长得美,郎长白略一思索便回忆起,是在酒楼里见过的。郎长白笑着,哪里有害怕的模样,起身搂着姑娘走了过去。
刘萤儿没想到郎长清竟这般大胆,瞧见自己不躲也就罢了,还敢搂着姑娘朝自己走来。郎长白走到刘萤儿跟前,挑眉笑着:“小娘子可是来寻夫的?莫要吃味,我这就跟你回去。”
刘萤儿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人人前装得有模有样,私下竟是这般不堪!”郎长白哈哈大笑,喝下边上姑娘喂过来的酒,听这姑娘的口气,竟是也认识姐姐,怕是认错了人,也不辩解,将错就错,凑了过去:“那你喜欢哪一个我?”
刘萤儿没料到他会这般问,乍一听喜欢二字,脑中便想起郎长清进城那日,骑着马从自己眼下走过,又立马回过神来,这登徒子哪里值得自己喜欢!
郎长白见她静默,笑得更是放荡:“小娘子不必思量,你若是喜欢,两个我都可以是你的。”刘萤儿气得小脸通红,伸手就要打人,却被躲了过去:“打是亲骂是爱,小娘子真是心急。”
刘萤儿还想动手,却被叫住了,原是肃王世子认出妹妹来了。刘萤儿回头叫了一声:“哥。”再回头,郎长清已经不见了。
刘萤儿自然不会再去寻不快,走到哥哥边上:“哥,你快跟我回去吧。”
“你怎么来这里了?这儿哪儿是你能来的地方,太胡闹了!”刘芃拉着刘萤儿就往外走,刘萤儿跟着哥哥走到门口,直到边上没了人,才开口:“王兄,快跟我回去吧,王嫂知道了又该难过了。”
“你不说她怎会知晓,就你最胡闹,若是出什么岔子可怎么了得!”刘芃知晓妹妹的性子,也只得跟着她回去,“我要同父王说一说,早些将你嫁出去,找个人管管你。”
“王兄,这里头有什么好玩的,你若是不来,我自然不会来,哪里会出事。”刘萤儿不服气。刘芃戳了戳她的脑门:“你懂什么,家里那么多王嫂丫头陪着你,竟还有空管起王兄的事来了。”
刘萤儿揉了揉脑门,耸了耸鼻子,没有再说话。
第二日,刘萤儿还是没有闲在王府,又怕在街上遇见王兄被念叨,就往郊外走去。在林子里溜达着,却突地冲过来一个人,将她扑倒在地,抱着她在地上滚了两圈。方停下,她便看清了人,是郎长清这个登徒子!
刘萤儿手起掌落,响亮的一巴掌打在郎长清的脸上。郎长清愣了一下,抱着她一跃,跳至树上,又将方才在地上捡起的石子扔向一个树上。只听一声闷哼,那棵树上树叶动了动,人走了。
刘萤儿这才察觉出不对,郎长清指着方才她们滚过的地面,上面插着两根箭:“你看清楚,我救了你一命!”
刘萤儿本有些愧疚,可想起郎长清昨日里的行径,气得不行:“再如何也改不了你是个登徒子的事实,打一下也不亏。”
郎长清以为她在说方才救她时抱了她的事,又摸了摸脸上火辣的地方,心里也有了一股气,纵身跳下树端,抬起头看着刘萤儿:“郡主如此了得,是我多管闲事了,告辞。”
刘萤儿见她要走,赶紧将人叫住,往下看了看,这地方跳下去,她不是半死也要残了,哪里敢动弹,对着郎长清说话时底气也没有那么足了:“我要怎么下来?”
郎长清见她如此,来了劲儿,在树下溜达了一圈:“也不是没有办法,一是你跳下来,我去王府帮你叫人抬你回去,二是我上去把你带下来。”
刘萤儿哪里不知她是故意要为难自己,自己若是央她回王府叫人来接自己下去,她定是不会应下的,如今便只能求她了:“那劳烦将军将我带下去。”
郎长清一听,装模作样地皱起眉,啧啧两声:“可惜啊,我这登徒子要是碰到您,少不了要挨打,我可不敢。”
刘萤儿如今这局势,哪里还敢骂她:“将军这是为了救我,跟往日自然不同。”郎长清听她事到如今还是不改口她是个登徒子,笑了一下,腾地一下飞跃而上,立在刘萤儿边上。
郎长清对着刘萤儿张开双臂,意图明显,刘萤儿也无他法,只得伸手抱住郎长清,郎长清却是将手背在身后:“你可要抱紧了,我就不追究你占我便宜这事了。”
刘萤儿气得牙痒痒,可有求于人也只得咬牙切齿将怒气吞下,见她真不打算搂着自己,只得自己抱紧了些,郎长清等刘萤儿抱紧便往下跳去,才落地,刘萤儿因为方才在树顶站了许久,有些腿软,站不稳便往下倒去,郎长清立马伸手将人搂住。
刘萤儿抬头去看郎长清,她自是知晓郎长清这是为了扶住自己,并不打算怪她,还颇有些感激,不论如何,今日之事若是没有她,自己或许早就命丧于此了。郎长清见她抬头看自己,以为她要问罪,尚未来得及揣测刘萤儿的意思,便赶紧松开手解释着:“我这可是为了扶你啊,没有占你便宜的意思。”
刘萤儿看着郎长清,她的脸上还印着明晃晃的一个手掌印,又想起她方才慌张的模样,怂得哪里有昨日那放浪模样,这人怎么这般奇怪,一时可爱,一时又那般讨人厌。
郎长清见她看着自己的脸,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被打的地方,倒吸一口冷气:“我这脸才消肿又经此事,真是雪上加霜。”说着,抬脚往树林外头走去,刘萤儿也跟了上去:“你少做些亏心事便不会如此了。”
郎长清回过头看她,一脸奇怪:“我做什么亏心事了?”
刘萤儿怎肯将自己被他出言调戏之事说出来,只瞪了她一眼没有说话,郎长清也不知她为何对自己成见这般深,叹了口气:“只望下一回郡主能高抬贵手,换一边打,我这半边脸着实可怜。”
一出树林,郎长清便碰见了一个熟人,是他岳家军里的一个都伯,年长她两岁。陈都伯见了郎长清先是行礼,又打量起跟在自家将军身后的姑娘来,这么久以来,他还是头一回看见将军边上出现姑娘,还是如此标志的。
郎长清见他如此,轻咳一声,意欲叫其收敛些,谁知陈都伯一眼就被他脸上的巴掌印给吸引了去,又看了两眼那姑娘,又看了看他们身后的林子,脑中不知想了什么,凑到郎长清边上,轻声道:“将军,这对姑娘啊,急不得的,要慢慢哄。”
刘萤儿就跟在郎长清边上,哪里听不见陈都伯说的话,知晓被人误会,心下有些不悦,便去看郎长清的表现。她本以为以郎长清那浪荡性子,定是顺势占点口头便宜,谁料郎长清皱起了眉,瞪了那人一眼:“胡说什么呢!别坏了人姑娘家的名声。”
郎长清竟是会为姑娘的名声考虑,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陈都伯倒是见怪不怪,依旧嬉笑着:“将军也到了娶妻的年纪,不必害羞。”他还要再说什么,郎长清将人推开:“你若是没事可做,昨天新来一些新兵……”还不等郎长清说完,陈都伯便匆匆告辞了,一副很忙碌的模样。
郎长清继续往前走着,刘萤儿拉住了人,郎长清回过头来,看着刘萤儿,一脸疑惑。刘萤儿看着郎长清脸上的印子,终于有些心虚起来:“有什么法子能把这个遮住?一路回去指不定多少人看见了。”
郎长清甩了甩头:“这哪儿有什么法子,被人看见就看见了吧,等进了城你便自己回去,谁也不知道是谁打的。”郎长清以为她是担心别人胡乱猜测她俩的关系。
刘萤儿倒是还没想到这一层,只是觉着郎长清救了自己一命,而自己却在她脸上留下了巴掌印,让别人瞧见了何其丢人,纵是这般,她竟是也不怪罪自己,还想着送自己进城。也是,以她的功夫,若不是为了陪自己,一路飞奔回去,也不会有人瞧见她脸上的印子。
这般想着,刘萤儿越发心虚,向前靠近半步,郎长清连忙往后躲了半步,刘萤儿拉住她的袖子,又往前半步,轻声道:“我不打你。”郎长清这才没有再退,甚至侧过脸去,好让她将印子看得更清楚些。
郎长清是存了让刘萤儿好好反省自己的心思的,是故将脸侧过去对着她,好叫她知晓自己行径多么无礼,却不料脸上轻轻吹来一丝凉风。郎长清回过头去看,瞧见刘萤儿正微微倾身在朝自己脸上轻轻吹气。
两人对视片刻,有些尴尬,刘萤儿脸上微微一红,声音也轻轻的:“不知这般印子会不会消得快些。”
第三章
郎长清觉着自己脸上仿佛更烫了一些,微微低下了头。
刘萤儿看她竟是没有借机打趣自己,反作出羞涩模样,与昨日那浪荡模样大相径庭,又想起她昨日问的那句:“那你喜欢哪一个我?”神使鬼差的,刘萤儿轻轻答着:“我还是比较喜欢现在这个你。”
郎长清抬起头来看着刘萤儿,眼里有些诧异,她并不知晓刘萤儿为何会没头没脑地说上这么一句,刘萤儿赶紧偏过头去,继续说着:“虽然你武功高强,救人无数,是个不折不扣的大英雄。但是,你也不能那般欺负女子,你那般不知误了多少人。”她觉着郎长清还不算无药可救的人,便想劝一劝。
郎长清虽知晓弟弟是个贪玩的,但并不知晓郎长白在外头的胡作非为,只觉得刘萤儿对自己的成见颇深,也有些奇怪弟弟到底做了什么,导致她这般厌恶。她看着面前这个执拗地有些可爱的姑娘,叹了口气:“我先前便同你说了,与你有误会的那是家弟,不是我。”
刘萤儿并未听说郎长清还有个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孪生弟弟,听郎长清这般说,皱了皱眉:“你是说,那些坏事都是你弟弟干的?”
郎长清也不知郎长白到底做了什么,但看刘萤儿这模样,该是惹恼了人,能让她恼到见到自己就扇巴掌的,也就只有与她长得一样的郎长白了,她可不想之后再替他遭罪,便点点头。
刘萤儿没有说话,伸手在郎长清的额前探了探,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到底是你疯了,还是我傻了?”郎长清不知该如何解释,只挠了挠头:“天也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往城里走,刘萤儿还是不死心,想要劝上一句,快走两步,追上郎长清,走在她的边上:“色字头上一把刀。”
郎长清一言难尽地看着刘萤儿,踌躇再三,还是开口问道:“敢问郡主,可是家弟冒犯了您?”郎长清已然决定,回去要好好警告一番郎长白,偌大的城,这么多姑娘,怎么惹到郡主了?
刘萤儿见她坚持要将坏事都推到弟弟身上,也不与她辩驳,也不肯承认被她欺负了,只道:“冒犯自然是没有的,只不过觉着言行举止实在不像什么英雄人物的。”
郎长清淡然一笑:“我本也不是什么英雄,只是在其位,谋其职,负其责,尽其事罢了。”她也是不信刘萤儿的话的,若只是不像个英雄,也不需见面就打吧,只是她既不愿说,那自己也就不问了。
刘萤儿想起面前这大英雄年过十九却不曾定亲,想起自家哥哥家中有了妻妾尚且要去花楼,只是心里不知怎的,偏偏觉得她郎长清便不能这般。刘萤儿多想了一些,觉着这人或许是没有娶妻才如此的?
刘萤儿转头打量着郎长清,郎长清无法忽视她的目光,咳了一声,转头看她:“郡主有何赐教?”
“你也老大不小了吧,可以议亲了。”刘萤儿将心中所想说出,郎长清听了,心中越发难以言喻,面上也奇怪起来,看着刘萤儿看了一会儿,见她一派天真模样,开了口:“你父王也是如此说的,所以我们那日会在花园里相识。”
刘萤儿这才知晓父王是打着这个算盘,震惊不已,又想起自己方才说的话,脸上涨得通红:“我并不知晓此事,我父王定是昏了头了!”
“确实如此,我配不上郡主。”郎长清听她也无此意自然乐得如此,就坡下驴,赶紧表态。刘萤儿听了,心里却没有特别高兴,反倒像是有团棉花堵在那儿,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两人没有再说话,很快就进了城,果然,才进城,郎长清便向她告辞,一溜烟就没了影儿,刘萤儿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有些怅然若失。
郎长清一回府便让人将郎长白找来。郎长白正在巷子里同姑娘玩闹,但一听是姐姐叫他回来,他也不敢耽搁。郎长清上下看了他一眼,并没发觉什么不妥,也不同他啰嗦,开门见山道:“你往日里贪玩便也罢了,有些不该惹的人千万不要招惹。”
郎长白在京城呆了那么久,倒不觉得肃州有多少惹不起的大人物,吊儿郎当地坐在一旁椅子上:“除了肃王,这肃州也就你最大了,还有谁需要我小心翼翼的?”
郎长清从椅子上站起身来,郎长白立马挺直背坐得端正,郎长清见弟弟这乖巧模样,摇了摇头:“你竟是不知自己惹了端和郡主?”
郎长白的确不知,听闻姐姐的话,皱起了眉:“哪个是端和郡主?”他这几日见过的女子可太多了,谁知道是哪一个呢?
郎长清瞪了他一眼:“自己想!”说完便走了,徒留郎长白坐在椅子上回忆着,倒是很快便猜出来了,难怪那一副嚣张跋扈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原来是郡主啊。随即想起那郡主质问自己为何不同,又想起自家姐姐方才的追究,等等!姐姐的脸上好像还有个掌印?莫非,那郡主打了姐姐?
郎长白觉得自己定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不然姐姐怎会这般兴师问罪,还特意让人叫自己回去,就让自己想一想哪一个是郡主?不简单,这两个人定是不简单。
可是,让郎长白亲自去问郎长清,他是不敢的,他打算下一回再遇见郡主的时候去套套话。
而这一边,刘萤儿总算确定了自家父王的打算。肃王在王府办了一个赏花会,邀请了肃州的众多青年才俊与大家小姐,郎长清自然名列其中。赏花会的事便交由刘萤儿去办了,这意图,刘萤儿哪儿还有不明白的。
郎长清自然也是明白的,这赏花会赏的可不就是王府那朵最娇艳的花么,纵是自己不情愿,肃王世子亲自相邀,也无法推脱。郎长白在京城时,便从不参加这种世家大家的宴会,肃王府的赏花会,他自然也是不肯去的。
赏花会来的人不少,可会上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郎长清和刘萤儿两人。郎长清冷冷清清坐在那儿,那些小姐们也只敢远远看着,偷偷讨论着,并不敢上前搭话。而那些青年才俊可没有姑娘们矜持,为了取得端和郡主的青睐,有人吟诗作对,有人洋洒挥墨,也有人大着胆子在郎长清面前班门弄斧舞起剑来。
刘芃是得了父命的,这个赏花会请的都是少年人,肃王并不好出面,刘芃便是作为东道主在此主持大局的。他见郎长清只坐在一旁干看着,便上前问道:“不如将军也来舞上一段,叫大伙儿瞧瞧威风。”
郎长清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笑了一声:“我的剑出鞘都是要见血的。”转过头见刘萤儿也歪头看着自己,又挑了一下眉,“不知刘兄能否将扇子借我一用?”总算是没叫大伙儿尴尬。
刘芃将手上的纸扇递了过去,郎长清接过扇子走到树下,对着姑娘们的方向干脆利落地行了一礼:“献丑了。”语毕,郎长清脚踩八卦,手指翻花,将纸扇舞得虎虎生风,又颇有一番潇洒风流,纸扇在郎长清的手掌上、肩臂上像个舞女曼妙摇曳,又像个侠女潇洒利落,叫人眼花缭乱。
树上的花瓣被扇落下来,下着一场花雨,众人看得痴迷,偏偏身在其中的郎长清不以为然,一手背于身后,一手执扇立在刘萤儿身前,扇尖还立着一朵娇艳无比的花,郎长清笑着问道:“敢问郡主,这花可是这里最美的一朵?”
刘萤儿将立在扇上的花接过,低着头不语,只觉胸脯心跳飞快。郎长清这也是有意而为之,这是肃王府的宴会,向端和郡主示好谁都说不了什么,况且这般一来,刘萤儿身后那些姑娘便要忌惮郡主,不敢轻易招惹自己了。
郎长清将扇子递回给刘芃,刘芃打开扇子看了又看,实在难以相信,这扇子竟是自己的扇子,怎的到了人家手里,好似什么天降神兵。
露过一手后,的确不再有人敢再去打扰郎长清,就连刘萤儿那儿也清静了许多。只是郎长清与刘萤儿依旧相隔甚远,并无交谈。刘芃便提议一起玩投壶。
郎长清依旧坐在一边看着大家,并不上前。这一回,是刘萤儿看不下去,邀她一起。郎长清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我玩这个,不太好吧。”
刘萤儿并没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好的,只是招了招手:“哪儿有干看着不动的道理,别人还以为是我王府招待不周惹将军不快呢!”
郎长清起身走到刘萤儿边上,接过她递上来的箭,也不再往前几步站在合适的位置上,只是让前头的人让开,便随手将手上的箭往箭筒里投去。
自然是全中了,大家也都觉得这是情理之中,不过郎长清看似十分随意,站得又比常人要远,依旧是敬佩的,不愧是将军。
小厮笑着跑过去取箭,这才发现了不对劲,原来郎长清那几支箭,全都射穿箭筒,扎在地里,大伙儿倒抽一口凉气。刘萤儿也看着郎长清暗暗吃惊,知晓这人厉害,却不知,自己还是小瞧了她,也难怪父王费尽心思特意为她办一个赏花会。
第四章
吃了些点心,大伙儿便要去湖中央赏一赏荷花,亲自摘几个莲蓬吃。肃州并没有湖,这湖是王府里特意挖的,在肃州算是独此一家。男男女女分为两条船,慢悠悠地在湖中间晃荡着。
郎长清并不是在肃州土生土长的,见过的湖也不算少,是故对这湖并没什么好奇,形单影只坐在一旁看着湖里的鱼,不远处传来歌声,原是那条船上的姑娘们在吟唱,这其中最婉转的便是刘萤儿的声音。
刘萤儿的声音对于郎长清来说并不算陌生,但她倒也是头一回听她唱歌,左右也无事,便仔细听着,一时之间倒是有些痴迷其中。谁料歌声戛然而止,她抬头望去,刘萤儿摇摇晃晃正要摔进湖里。
郎长清不做他想,一把扯下船上垂着的帘子,足尖一点,向刘萤儿飞去,手上的帘子甩出,缠在刘萤儿的手臂上,恰好将方掉进湖面的人拉了回来。刘萤儿将将沾水,背上湿透一片,郎长清手上动作不停,还不等人看清,那帘子便裹在了刘萤儿身上。
刘萤儿惊魂未定,便被郎长清接住了。郎长清脚尖轻点荷叶,又向一边跳去,落在一块假山上。郎长清松开一些,倒还是将人扶在怀里,立脚只有点大的石头,容不得他们分开。
郎长清低头看着刘萤儿,打趣着:“小郡主,我又救了你一命。”那边刘芃赶紧叫人将船往假山那边划。
刘萤儿轻轻拉住郎长清的衣衫,倒是没有否认郎长清的话,纵使自己掉入湖里,也不会丧命,但丢人是必然的,如今倒是体面,丝毫没有难堪:“多谢将军了。”
郎长清忍不住笑了:“你今日倒是乖巧,我众目睽睽之下抱着你,你也不恼?”
刘萤儿手上用力,到底是忍住了掐人的冲动:“此间并没有法子,我明白,大家也明白。”郎长清见船靠近,抱着人向船上跳去,并未停在船上,而是借着船的力跳到了岸上。
端和郡主差点儿掉进湖里,身上湿没湿尚且不知,若是贸然留在都是男子的船上也是不妥,刘芃见妹妹被带去岸上,也是松了口气。
郎长清站在岸边,立马收回了手,又向外走了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等着仆人们赶过来。众人瞧着,谁都说不出什么不妥来。
刘萤儿自是感激,回头看她:“今日之事,多亏了将军。”
郎长清挑眉一笑:“如今不叫我登徒子了?我的大恩大德你可得铭记在心,下一回不要再打我了。”
刘萤儿还要说什么,仆人却已经赶到跟前,便将话咽下,由仆人陪着回屋换衣裳去了。
端和郡主出了这样的事,虽是虚惊一场,大家也没了继续游湖的兴致,统统靠岸下了船,众人自是少不了趁机恭维郎长清一番,这少年英雄不愧是英雄,郎家后继有人!
端和郡主不在,姑娘们便也不再顾忌着,有几个胆大的便来到郎长清边上交谈,有一个甚至大着胆子让郎长清教她投壶。郎长清是知晓这些人的心思的,只是她闲着也是闲着,也是多年未曾和姑娘家们谈话玩耍,倒也都一一应答着。
刘萤儿拾掇完毕回来的时候,郎长清正教一个姑娘投壶,那姑娘拿着箭不知如何瞄准,郎长清便拿着箭的一端,凑在她的边上细心教着,刘萤儿冷哼一声,这人装了一日,这下总算开始暴露了,竟是想借着教人投壶占人便宜,果然狗改不了吃屎,这登徒子装不了一日的正人君子便露出本性了。
刘萤儿绝不允许有姑娘在自己眼皮底下被人欺了去,但也知晓大庭广众之下还需给郎长清留些颜面,再者说她方才还救过自己一命,是故她并未声张,只是快步走了过去:“你们在玩投壶呢!将军粗心,还是我来教吧。”
说着,走到那姑娘边上,接过郎长清手上的箭,又往后退了一步,正好踩在郎长清的脚掌上,郎长清咬着牙忍着痛,硬是没叫人看出一丝异常来,她只恨自己抽脚的速度慢了些,谁能想到呢?她被刘萤儿打过两巴掌后,总是防着她突然抬手,谁料这一回是动脚了。
刘萤儿停了一下才抬起脚来,转头问郎长清:“将军可有意见?”郎长清默默将脚收回,笑着:“郡主说得对极了。”那姑娘哪里敢拒绝郡主的“好意”,只得眼睁睁看着将军离去。
第二日,刘萤儿又在巷子里碰见了“郎长清”。郎长清此时正在军营里训兵,在外头晃荡的正是郎长白。郎长白才从府里出门,见到刘萤儿立马便想起来,这或许就是那让姐姐特意来兴师问罪的端和郡主。
郎长白不躲,反倒迎了上去,开口打了招呼:“郡主要去哪儿呀?”刘萤儿看她边上没有姑娘跟着,答起话来倒也客客气气的:“与你何干?”
郎长白见她默认了,心里一喜,自己猜得没错,玩心一起,笑着答道:“怎会无关?郡主的事就是我的事。”
刘萤儿见他如此殷勤,心中有些奇怪,又觉这人一会儿一个性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倒也没去深思,只是也没有回答郎长白的话,反倒打趣起来:“将军今日怎的不去祸害姑娘了?”
郎长白勾起嘴角,瞎话张口就来:“心有所属,自然不能同往日那般了。”刘萤儿乍一听,心中一跳:“哦?不知是哪位姑娘能得将军青睐?”
“郡主不妨猜一猜?”郎长白冲她挤挤眼,吊足了胃口。刘萤儿哼了一声:“我只是随口一问,你心属谁与我何干?我便提前恭喜将军了,祝愿将军早日得偿所愿,也好放过那些无辜姑娘。”
郎长白对自己姐姐背了这么大一口黑锅的事毫不介意,他出门在外常常打着姐姐的名号,从来没担心过被姐姐发现。哪怕郡主因着与姐姐相识,让姐姐察觉出一些端倪,姐姐也只会觉得是别人弄错了,哪里知晓是自己在外头胡作非为。
郎长白听了郡主的话,哈哈大笑两声:“郡主所言甚是,只是郡主的祝愿便只是这般随口一说吗?”
刘萤儿不知这人竟还会这般无耻地直接要起东西来,皱起了眉:“你想如何?”
“你也知我成日在军营里,身上臭得很,我深恐惹心上那姑娘不快,便想讨个香囊。”郎长白胡诌着,他哪里真的想要香囊,他那儿姑娘送的香囊多得不得了,他只是想逗郡主玩罢了。
刘萤儿回忆起两次与郎长清抱在一起时,并没有闻到什么臭味。香囊岂是可以乱送人的,“郎长清”今日莫名其妙说的那通话,又问自己要香囊,莫非他心属之人是自己?
刘萤儿面上不显,只淡淡然应下:“这个简单,我回头让丫头给你做一个便是了。”待郎长白走后,她又忆起昨日郎长清用扇子折花送自己的模样,又想起差点跌落湖中时被她所救的场面,又想起她说的那句心有所属,脸上一红,扭头往王府走去。
刘萤儿特意寻了郎长清送自己的那种花,让明月挑一些晒好,自己则做起香囊来,香囊不大,倒是很快便做好了,只是花不曾晒好,香料不曾制好,便先搁置着。
只是这般简单一做,刘萤儿便在王府里呆了两日未出门,这日也不管天已经黑了,依旧向外走去,想吹吹外头的凉风。
结果才走出王府没有多久,便碰见了郎长清,郎长清是从军营里刚回来的。郎长清见她往外走,好心提醒她:“郡主果然非同常人,前几日才从鬼门关走过,现下天黑了出门倒是丝毫不怯。”
刘萤儿原本还没觉得如何,被她一提醒,想起那林子里的事还未查清楚,也有些胆怯,但便这般回头回去,又觉得不甘,便站在那儿不动。郎长清见她这般,有些好笑:“郡主不如带上几个人出门,这般也放心些。”
刘萤儿并不喜欢有人跟着,那些人事无巨细,什么都会转告父王,她看着郎长清:“将军若是无事,便陪我走一走吧。我吹吹风便回去了。”
郎长清扬了扬下巴,走到她边上:“请我做侍卫,酬劳可不小。”刘萤儿并不搭理她,往前走去,郎长清在后头跟着。原本一个人,刘萤儿只是在街头走一走便回去了,只是如今郎长清跟着,两个人一齐走在街头,若是被熟人瞧见便说不清道不明了,况且有这般武艺高强的人跟着,还往街上走便有些浪费了。
刘萤儿这般想着,便往一些人少的地方走去。郎长清看到她越走越偏,摇了摇头:“是我小看郡主了,郡主这般不畏生死的,若是去了军营,定是能大显身手的。”
刘萤儿哪里听不出她的打趣,斜了她一眼:“有你跟着,还有什么好怕的。”
郎长清看了看四周,清了清嗓子:“前不久,你还觉着我是登徒子呢,你便这般放心与一个登徒子走到这清冷的地方来?”
刘萤儿压根儿没想到这茬,虽然她觉得郎长清假模假样是个登徒子,可从未想过她会对自己做出什么不轨之事。听她这般一说,刘萤儿也开始反思起来,自己对她是否过于放心了些?再看四周,街头来来往往就那般两三个人,心中顿时生出一丝悔意。
郎长清背着手站在一旁:“不如我送郡主回去吧?”
刘萤儿不理她,在一旁寻了位置坐下,整个人向后仰,手臂撑着身子,抬头看着月亮:“我才出来呢,你要走就走吧。”
郎长清没有说话,走到她的边上坐下,学着她的样子抬头看着月亮:“这月与王府里看着有何不同?”
刘萤儿侧着头看她,并没有在意她方才还看着的月,只鬼使神差地凑上前,在郎长清的肩上嗅了嗅。郎长清也侧过头去看她:“你闻什么?”难道她还未来得及洗漱,身上已经有了臭味?可自己出过汗后,还是擦过身子的。
刘萤儿抬眼看她:“不臭啊。”郎长清也看着她,听了她的话,觉着不好意思起来:“我才回来,还没来得及洗漱呢。”
刘萤儿见她如此在意身上的气味,又想起他前两日说的那句“深恐惹心上那姑娘不快”,脸上微微一红,幸好夜色掩着,不会叫人瞧出来。刘萤儿不好意思再和郎长清对视着,偏开眼去。
微风吹过,刘萤儿肩头的发丝拂动,贴在她的脸上。郎长清看了一会儿,伸手将她的发丝勾起,放在耳后,情不自禁夸赞一句:“你真好看。”
刘萤儿被她不小心触碰到的耳尖有些发烫,郎长清回过神来,只觉指尖有些发烫。
第五章
两个人吹了一会儿风,一起看了月看了星,郎长清送刘萤儿回王府。此刻路上已经没人了,两人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两个人都盯着地上的影子看。
郎长清看着刘萤儿那近在手边的手,手指一动,想牵在掌心。她又有些害怕,若是自己贸然拉住刘萤儿的手,免不了被打一掌,但这般走在一起,又想起方才她坐在自己身侧的模样,心痒难耐。她不敢侧头,只敢努力将眼睛斜到一边偷偷看了看她,咬咬牙,不就是一巴掌么,心一横,就将手握在了掌心。
刘萤儿明显顿了一下,郎长清已是做好了被打的心理准备,不曾料想,刘萤儿竟是当作什么都没发生。郎长清心里窃喜,手上却不敢用力,生怕将人捏疼了,只轻轻柔柔牵着。
两人一路都没有说话,一直到王府附近才停下。
“我就不送你过去了,叫人看见了不好。”王府门前有人守着,她在这儿看着刘萤儿过去也能放心。
刘萤儿有些害羞,没敢看着她,只低头点了点头。郎长清见惯了她张扬的模样,乍一见她这般羞涩,更觉可爱,一直盯着她看。刘萤儿抬起头来,看她盯着自己,眼里竟带着宠溺,胸腔心跳猛烈,说话却轻柔得不行:“那我先回去了。”
“嗯,我看着你回去。”郎长清也跟着轻声细语起来,说话的声音也与往日稍显不同,是往日里全然没有的温柔。刘萤儿更觉欢喜,脸上一红,轻轻晃了晃手:“那你松开吧。”
郎长清才反应过来,自己还牵着她的手,脸上一红,赶紧松开。刘萤儿走出三步回过头来,见她还站在原地看着自己,便朝着她轻轻摆了摆手。郎长清也同她摆摆手,一直看她进了王府大门,才转身离去。
香囊做好了,刘萤儿迫不及待送到将军府来。侍卫过来传话的时候,郎长清着实吓了一跳,赶紧来到前厅。刘萤儿正坐在那儿喝茶。
“不知郡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郎长清抱拳行礼,刘萤儿挥了挥手,将一把扇子递了过去:“那日见将军英姿,想起库里还有这么一把扇子,与将军倒是般配。”
郎长清接过扇子,扇骨是兽骨做的,的确是件稀罕物,打开扇面,上面题了一首诗,那字迹虽是飘逸,但瞧得出是女子写的:“这是你写的?”
刘萤儿点了点头,郎长清又仔细读了读那诗:“的确是把好扇子。”说着,拿着扇子轻轻扇了扇,刘萤儿看着扇面上自己题的诗,脸上微微发烫:“你可以将另一面现出来。”
郎长清将扇子仔细折回:“我喜欢这一面。”刘萤儿又拿出香囊递了过去:“这个也是给你的。”
郎长清将扇子别在腰间,双手接过香囊,仔细看着,又放在鼻下闻了闻,心中甚是欢喜。她喜欢这些东西,奈何军中怎会讲究这些,府中人也不曾想过替她准备这些,她见过长白那儿有,倒是不好意思去讨要。
刘萤儿见她如此,更是羞涩:“就当是谢你救命之恩了。”
郎长清将香囊递给刘萤儿:“那你替我戴上吧。”刘萤儿接过香囊,又靠近郎长清一步,低着头将香囊替她戴上。两人没有说几句话,刘萤儿便要走。郎长清自是不舍:“你不随我逛逛吗?虽说我将军府比不上王府,但也有那么一两处不错的景致。”
刘萤儿笑着摇了摇头:“我是走大门进来的,不便久留,孤男寡女的,传出去不大好。”
郎长清也跟着点头:“那我晚上去找你。”刘萤儿点头应下,便走了。郎长清赶紧回书房处理事务来,她要抓紧时间将要事解决了,好去找刘萤儿玩。
想到这,郎长清又低头看了看挂在腰间的香囊,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赠香囊是何意,郎长清并不是不知。她心中欢喜,又有些犹豫起来,她不该将身份瞒着的,可兹事体大,她不敢轻易将事情告知。
郎长清放下笔,思索起来。她年岁不小了,到如今也能明白自己是对刘萤儿动了心思的。不论何故,也不论两人都是女子,既然动了心那便是动了心,若是刘萤儿肯接纳,那自己定是要同她厮守的。她也明白,刘萤儿对自己并不是完全无意,只是那皆是因为她以为自己是个男子。
她不想欺瞒着,亦不想因着这事让两人生生错过,坦白自己的身份,势在必行。
用过晚膳,夜色渐渐浓了,刘萤儿走出王府,在一个街角等着郎长清。没等一会儿,郎长白正搂着一个姑娘远远走来。刘萤儿见着,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认错人,气不打一处来。
刘萤儿气势汹汹走到郎长白面前,指着被他搂着的姑娘:“你怎么能这样!”郎长白一点不怕,反倒笑着:“我为何不能这样?”刘萤儿气得脸通红,突然被人拍了拍肩,她回过身去,正是郎长清,她被气急,伸手便是一个巴掌打了过去,“啪”的一声,响亮极了,郎长白也被吓得松开那姑娘,让姑娘赶紧走。
刘萤儿这才反应过来不对劲,赶紧回头去看,郎长白还站在原地。刘萤儿来回看了看两人,又低头去看两人的腰间,被打的这个腰间挂着香囊,绳子的结还是自己白日里打的,确是郎长清。
郎长白见状,脚下动了动,想要溜走,郎长清看也不看他:“老实呆着。”郎长白便不敢动了。郎长清叹了口气:“找个地方坐下来说。”她方才也是见到了,郎长白搂着姑娘好不风流,先前被刘萤儿误会登徒子的事大致也有了猜想,自然要带着郎长白去问清楚。
三人在酒楼找了个包厢,郎长清看了眼长白,长白赶紧起身去叫了几盘点心。郎长白那老实乖巧的模样,也着实让刘萤儿怀疑,是不是还有第三个人跟他们长得一样。郎长白其实也是很奇怪,他姐往常这时候该是在书房里处理正事,怎会在大街上碰见他,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三人坐定,刘萤儿先开了口,也不去看郎长白,只盯着郎长清,开口前先看了一眼腰间的香囊,确定没认错人:“你先前说的弟弟,便是他?”
郎长清点了点头,刘萤儿又看了看两人:“你怎没说你们长得如此像?”
“我们是孪生兄弟,我叫长清,他叫长白,长得像了些,常人难以分辨,儿时爹娘也总是认错。”郎长清答话,刘萤儿便搞不清先前自己遇见的那些人,到底谁是谁了。刘萤儿看着郎长清:“那在酒楼调戏民女的是郎长白?”
郎长清一听,皱了皱眉,斜眼过去看郎长白,长白颇有些不服气:“我只是和人喝酒吃饭,哪里调戏民女了?”刘萤儿没有同他辩驳,继续问长清:“那逛花楼的是你还是你弟弟?”
“花楼?”郎长清瞪大了眼,转头过去,郎长白低着头不声不响,刘萤儿见状自是明白了,暗暗松了口气,看来那登徒子果真不是郎长清,自己没有看错人,又随即转过头去看着郎长白:“那你为何都说你叫郎长清?”
这般一问,郎长清怒地一拍桌子,郎长白便跪了下去,一气呵成的模样叫刘萤儿咋舌。郎长清还没开口,郎长白就解释起来了:“就是郎长清这个名字比较招姑娘喜欢。”
郎长清的确没想到郎长白在外头胡闹成这样,气得不行:“你就不能让郎家留点好名声?”
郎长白弱弱地解释着:“二哥这般威风,若是没点弱点,上面的人怎么看,爹爹就是最好的证明了。留点风流的名声也没什么不好的。”郎长白起初如此,是为了给郎长清留点风流的名声,好叫人不会怀疑她的女子身份,后来的确是贪玩了些,打着郎长清的名号无往不利。
郎长清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是如何脾性,她清楚得很,是故也一直没想到他在外头会是如此模样,如今这般一说,她也就没那么气了,只是并不会就这般轻易放过他:“你初心是好的,但总要知晓适可而止,你就不怕给我惹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郎长白侧头看了看坐在那儿的“大麻烦”,抬起了头:“哥,我找的姑娘许多本就是风尘中人,不碍事的。这次这个麻烦,好像是你自己惹来的。”
刘萤儿瞪大了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谁是麻烦?”
郎长白还要回嘴,郎长清打断了他:“闭上你的嘴巴,回去好好反省自己错在哪儿了,等你反省好了再出门。”郎长白只好咽下嘴边的话,起身就要走,被刘萤儿叫住了:“等等,还有些事,我还没盘清楚。”
郎长白看着长清,长清点了点头,他只好继续坐下。
刘萤儿看着长清:“去王府赏花会的人是你吧?”郎长清点点头:“长白向来不参加这些事,是故许多人都不知晓我还有个长得一样的弟弟。”
刘萤儿放心了些,又问:“那问我讨香囊的人是谁?”
郎长清听了,微微有些失落,又皱着眉去看长白,刘萤儿明白过来,想起那些心有所属的话并不是郎长清说的,心中也有些失落。郎长白不乐意了:“是我讨的又如何,这香囊还不是挂在你那儿。”他自是发现自家姐姐腰间挂着个香囊了。
刘萤儿要继续问,又看了一眼郎长白:“你先把耳朵堵上。”郎长白一脸不乐意:“你们还有什么事是我听不得的?”郎长清一脚踹在他的椅子上:“让你堵上就堵上,话多什么?”
郎长白不情不愿地将耳朵捂住,刘萤儿看着长清:“在林子里救我的是不是你?”郎长清点头:“是。”“那日送我回王府的是不是你?”郎长清又点了点头:“是我。”刘萤儿脸上终于有了笑:“让你弟弟回去吧,我盘问完了。”
郎长白走了,郎长清喝了口茶,看着刘萤儿:“郡主好像还有件事没有盘清。”
“什么事?”刘萤儿还有些奇怪,自己也就遇见过她那么几回。
“你的三个巴掌,打的都是我。”
第六章
刘萤儿看着郎长清眼里的玩味,哪里肯认错,错开眼去,硬着头皮辩解着:“子不教父之过,长兄如父,你弟弟犯的错你来受罚也没什么不对。”
郎长清闻言点了点头:“可惜啊,我不是长兄。你没听见长白方才叫我二哥?”
刘萤儿侧头瞪着郎长清,郎长清丝毫不觉心虚,反向她挑了挑眉。刘萤儿没料到郎长清也会如此无耻,正要开口嘲上几句,郎长清却侧着脸凑到自己跟前,一副委屈极了的模样:“你看看,这还疼着呢。”
刘萤儿看清自己打的掌印,心虚起来,自己确确实实是打错了人,也饶是郎长清好脾气,竟是从未还手,也无怪罪,甚至几次三番救护自己。刘萤儿要伸手轻轻摸摸,到底没有摸上去,将手放下:“那你说要如何?”
听了刘萤儿的话,郎长清笑得春风得意,哪儿有方才半点委屈样儿,郎长清双臂搭在桌上,身子微微上前:“三个巴掌,你便陪我三日来抵消,如何?”
刘萤儿一听,脸上涨得通红,正要开口骂人,郎长清也立马反应过来,脸上通红,慌慌张张地抬起手连连摆着:“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让你陪我在定南到处走走。”
刘萤儿知晓她没有别的意图,也放下心来,倒是爽快地应下:“自是可以。”郎长清立马接话:“今日不算。”刘萤儿听她竟是连这一晚时间也要计较,知晓她是想同自己多待会儿,脸上一红,低下头去,有些羞涩起来。
“今日有些晚了,明日我带你去戏院听戏。”刘萤儿倒是很快便想好了明日的安排,郎长清从善如流地点头应下,两人又聊了些有的没的,将点心吃了。
“长白这人眼光倒是不错,点的点心没出什么差错。”郎长清感慨一句,刘萤儿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他怕是这里的常客,我撞见他调戏民女便是在这里。”
郎长清笑着:“我回去自会罚他,郡主放心,这三日,他都不会出府惹你不快。”刘萤儿想起郎长白那听话的模样:“他倒是听你的话,还不算无药可救。”
两个人往王府走去,走了一会儿,路上便又是冷冷清清没了人。郎长清向刘萤儿靠近了一些,刘萤儿的心便提了起来,在手被郎长清握在掌心后,那一颗扑腾的心又落了回来。
郎长清有些紧张,却不敢声响,静静拉着人走了几步后,才安下心来,轻咳一声:“我明日早些出来,我们一起用晚膳。”刘萤儿点了点头:“戏院里的饭菜也不错,我们可以边吃边看。”
“那自是再好不过了。”说着话,两人已经走至王府附近,郎长清头一回觉着定南太小了些,颇有些不满:“那戏院该是挺远的吧?”
刘萤儿听出了她的意思,忍不住偷偷笑了,侧过头看着郎长清时,却是哼了一声:“若是远了,我便坐轿子回来。”郎长清赶紧制止:“使不得,使不得,我们走回来便好,不必坐轿子。你若是走不动,我可以背你。”
刘萤儿将手抽回,娇嗔地瞪了她一眼:“想得美!”说着向王府大门走去,郎长清不舍地同她挥手道别,刘萤儿挥挥手,转身走了。
第二日午后,郎长清早早就来候着了。刘萤儿过来时,瞧见她笔直地站在那儿,比城门的守卫还要认真些。又见她似是有心装扮过,比去王府那一回还花了心思,若不是站着的模样还满是将军的威仪,活脱脱便像个贵公子。
刘萤儿以为她是特意为去戏院打扮的,颇觉不快。又见她腰间依旧挂着自己做的香囊,才消了一些气。郎长清见人来了,脸上立马换了表情,笑脸盈盈地迎了上去:“你来了。”
刘萤儿兴致缺缺,走过街角还是叫了两顶轿子,郎长清乖乖坐上轿子跟在后头,倒是没说什么。两人到了戏院,刘萤儿径直上了二楼,她早先便派人来打点过了。
饭菜上桌,竟有肃州少有的虾蟹。戏台上,鼓点敲响,好戏也开始了。
郎长清先跟着刘萤儿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会儿戏,又拉起袖子剥起虾蟹来。不消一会儿,便剥好了一小碗,轻轻放在刘萤儿手边。
刘萤儿瞧见她如此,竟是丝毫不避讳旁人,也不觉如此有失身份,自己一挥手叫人都退了下去,这才夹起碗里的虾肉蟹肉吃了起来,心里自是舒畅。
刘萤儿便一边吃着,一边同她说着戏,怕她错过一些看不懂。郎长清认真听着,也时不时说上几句。刘萤儿见她看懂了,便不再言语,只认真看着。
郎长清倒是对这戏不感兴趣,只侧头盯着她看。她自是也发觉了,刘萤儿今日也是有特意装扮过的,这耳饰和头饰搭配得十分用心,脸上还上了淡淡的妆。刘萤儿怎会没有发觉,她起初以为郎长清只是看几眼便罢了,谁知便一直盯着,丝毫没有扭头的意思,这哪里是来看戏的。
刘萤儿心下一喜,却也有些羞意,终究是没忍住,回过头看着郎长清,说话也轻极了:“你一直盯着我看做什么?”
郎长清被抓了现行也不急也不恼,依旧看着,嘴角浮出笑意,也轻声答道:“你好看啊。”刘萤儿指着台上正在唱戏的花旦:“那花旦是班主特意从京城带来的,唱得好长得好,是个极出名的。”
郎长清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去,点头应和着:“是不错。”只是说完又回过头来,替刘萤儿布菜。刘萤儿得她悉心照料,想起父王前几日劝自己的话,言说这军营里的汉子往日没有女子作陪,最是心疼妻子的。
刘萤儿脸上微微泛红,还兀自羞涩着,郎长清舔着脸凑了过来:“郡主大人,您看在小的这般辛苦的份上,能不能赏小的一只虾吃?”
人都被她撤走了,刘萤儿只好伸手夹了一只放在郎长清的碗里。郎长清却颇不满意:“郡主啊,我夹的虾可不是这样的。”
刘萤儿瞪了她一眼,也挽起袖子剥起虾来,待将虾剥好,要放入碗中时,却发现郎长清的碗不见了。郎长清张大了嘴:“啊——”
刘萤儿耳根子都臊红了,只是面上依旧端着,不慌不忙地将虾蘸了醋,喂到郎长清嘴里,赶紧收回手用帕子擦着,眼睛也不敢看着郎长清:“若是将军不会剥,那便不要吃了。”
郎长清全然当作没听见,细嚼慢咽着:“真好吃。”嘴上说着,却站起身走到一旁,拿起一旁盆子里的帕子,拧干,坐回刘萤儿边上,拉过刘萤儿的手,细细擦着。
刘萤儿颇不好意思,就要伸手接过帕子,郎长清却一晃没让她接住,继续擦着。郎长清倒是很快便将手擦干净了,又夹了虾仔细剥起来。
“你是来看戏的,还是来剥虾的?”刘萤儿有些无语,这人不是盯着自己看,就是剥虾剥蟹的,哪儿像是来看戏的。
郎长清倒是很坦白:“我既不是来看戏的,也不是来剥虾的。”刘萤儿自是明白她的意思,却要她把话说个明白,一手撑着头,歪着头看她:“那将军是来做什么的?”
郎长清见状,笑了一会儿才开口:“为报答郡主三日作陪之恩,待三日过后,我要告诉郡主一件大事。”她自是下定决心要将自己身份之事坦诚相告,她摸清了刘萤儿的性子,纵是气恼,也会为了家国不拆穿自己的身份。
刘萤儿以为她要同自己表白心迹,心下一羞,也不再追问。
戏散了,两人也要回去了。这一回,郎长清没让刘萤儿叫成轿子,两个人一同往王府走去。戏才散,这街上正是热闹,来往的人并不少。郎长清走到刘萤儿边上,轻轻牵住她的手:“我们换一条路走?”
还不等刘萤儿反应过来,郎长清便搂着她,轻点足尖,带着她落在了屋顶上。郎长清将人松开,只依旧紧握住她的手,刘萤儿便轻轻踩着瓦片向前走去,有郎长清在一旁护着,她自是不怕的。
走过一间屋子,郎长清便会抱着她跳至另一间屋顶上。刘萤儿小心翼翼地踩在屋脊上,拉着郎长清的手往前走着,侧头看去,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不曾注意到屋顶上的她们。
走过几间屋后,刘萤儿哪里还有半点害怕,走到边沿时,便十分自然地转身,带郎长清走近,便抱住了她,等着她带自己飞到对面的屋顶上去。郎长清察觉出她的主动,偷笑着搂住她,却并不动,只开口道:“郡主若是不怕,我可以拉着你的手直接飞过去。”
刘萤儿一听,连忙推了推她,将人推开了些,却依旧将她抱在怀里:“你怎么不早说?”郎长清笑着,明朗如月,刘萤儿丝毫不觉她的坏心思唐突了自己,脸上红了红,又动手推了推,郎长清才放开她。
刘萤儿合上眼张开双臂,郎长清拉着她往对面飞去,待安稳落在屋顶,刘萤儿才睁开眼,顿觉好玩,抬脚往前跑去,倒是郎长清怕她摔着,连忙拉住她跟着她往前跑,跑到边沿,郎长清径直拉着人往前飞去,刘萤儿侧头看着她,笑得开怀。
第七章
郎长清在老地方等刘萤儿,前一日分开前,两人便说好了的。因着她积着事多,今日要稍晚一些。只是她在这儿久久不见刘萤儿过来,也觉出奇怪来。此时天色已经黑了,有些人家都睡下了。郎长清走了几步,探头看了一眼王府,门前竟是没有守卫。她顿感不妙,跳上树端,往王府的围墙跳去。
靠近王府,她便听见里头吵杂声不小,刀剑声和喊叫声四起,若不是王府附近皆无人家,怕是早就惹得大伙儿四处逃窜了。郎长清想到刘萤儿还在里头,并未细作考量,便冲了进去。
里头虽然乱作一团,但也极好辨认,王府的侍卫们穿着一式的衣裳,抵御的是一群黑衣人。郎长清跳进人群,三两下夺过一个黑衣人手上的刀,杀出一条血路来,来到侍卫长边上:“我是郎长清,王爷和郡主在哪儿?”
侍卫长认清来人,松了口气:“王爷在东院,郡主在西院。”话音方落,便见郎长清往西院的方向去了。郎长清瞧见黑衣人并不多,想来王府侍卫应对已是绰绰有余,并未放在心上,只想确保刘萤儿不会受伤。
谁料,西院这边的黑衣人数量不少,且武艺也比方才那些要高强许多。郎长清赶来时,恰好将刘萤儿从一人的刀下救下:“郡主,我又救了你一次。”
郎长清也无暇说笑,将刘萤儿挡在身后,与那些人打斗起来。西院这边侍卫并不多,当下竟是也死得寥寥无几,她若没有赶来,刘萤儿怕是必死无疑。那些黑衣人显然对郎长清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没有预料,面面相觑一会儿,毫不犹豫向其冲来。
郎长清抵挡着,怕刘萤儿被伤着:“你躲远点。”刘萤儿听了,赶紧往后跑了几步,她知晓自己如今能做的便是不拖累她。明月也捡起地上的刀,抖着手守在刘萤儿边上。
郎长清武艺高强,黑衣人仗着人多也难以将其快速击倒,便有人想钻空子直接杀了刘萤儿去,这些人来意十分明显。郎长清自然不会叫他们得逞,只是出门并未带上自己得心应手的兵器,又是孤军奋战,便显得有些吃力。
郎长清知晓这般拖下去,刘萤儿迟早要出事,咬咬牙,改守为攻,不到一会儿,身上便添了两道伤,换来的,便是黑衣人倒下了一大半。
郎长清一鼓作气,双手执刀,将刀舞得虎虎生威,那些黑衣人竟是向后退了一步,郎长清冲上前去,双刀砍去,又是两人倒下。刘萤儿蹲在墙角被护得好好的,她目不转睛盯着郎长清,一颗心吊着,却是连叫喊都喊不出来。
最后一个黑衣人倒下时,肃王世子带着侍卫们赶来,看到院子里满地躺着的尸体与独自站着的郎长清,竟是一时呆愣。
刘萤儿站起身立马跑到郎长清边上将人扶住,慌慌张张地看着她上上下下,郎长清没有着黑衣,纵是在夜里,她也看得出她受了伤:“你快进屋,快进屋。”说着,拉着郎长清就要进屋。郎长清哪里肯:“我这都是小伤,我回去上点药就行了。”说着,又对着刘芃说道,“想必王府还要清查此事,我一个外人在此实在不便,劳烦世子派两个人送我回去。”
刘芃还未开口,刘萤儿已经和明月两个拉着人往屋里去了:“他们查他们的,我们看我们的。”说完,冲着王兄毫不客气地喊着:“还不快去叫大夫!”
郎长清知晓,刘萤儿定是不会放自己回去的了,只好退让一步:“不必如此,郡主不如派人去将军府将长白叫来吧。”
刘萤儿颇为不满,瞪着她:“你身上有好几处刀伤,血还流着呢,你那弟弟又不是大夫,叫来做什么?”
郎长清听了,站定脚步,不肯再动,她若不是没了气力,此刻定是要回将军府的,哪里会留在这里受人摆布,刘萤儿看她如此,连忙哄道:“我让人去叫,你快听话些。”
刘萤儿将郎长清扶到床上,明月打了一盆热水过来,正要上前伺候,刘萤儿叫住了她:“你先下去吧,去外面盯着,若是郎长白来了直接带过来。”
明月领命退下,将门带上。郎长清才松一口气,却见刘萤儿上前要替她脱衣。郎长清赶紧躲了躲:“不必不必,待长白来了再说。”
刘萤儿不管不顾,手上动作不停:“你都这样了,不肯叫大夫就算了,总要让我看看什么样了吧。”郎长清嘴唇已经泛白,说话都没什么力气,哪儿还有力气闪躲挣扎,只轻声反抗着:“郡主,郡主,这不好。”颇为后悔,方才就是死也要爬回将军府去的。
刘萤儿没有管她,将她衣裳扒了个干净,愣住了。郎长清可怜巴巴地看了一眼脚边的被子:“冷。”可惜,刘萤儿根本没有注意,犹自沉浸在震惊中,又似是不信,伸手在她用裹胸布裹紧了的胸前摸了一下:“你,你先前要同我说的大事,便是这个?”
她哪里还明白不过来,难怪她不肯叫大夫,也难怪要叫郎长白过来,也幸好自己方才将明月支了出去,不然她这身份哪里瞒得住。刘萤儿气恼得不行:“郎长白呢?”
“他是男子。”郎长清老老实实回答着。刘萤儿冷笑一声,也难怪郎长白要在外头替郎长清闹个风流的名头,这身份之事若是暴露,她郎家一家老小都别想逃了去。
正在这时,郎长白过来了,老远便听见他喊着:“二哥!”
刘萤儿反应快,立马拿起方才扒下来的衣裳,扔在郎长清的身上,算是勉勉强强遮挡住了。郎长白推门进来,见里头毫无声响,顿感不妙,让人在外守着,只自己进去,绕过屏风,瞧见自家姐姐如此,手往胸口伸去,他纵是再不济,当下杀了郡主也是易如反掌。
郎长清最了解弟弟,见他神情与动作便将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赶紧开口制止:“长白。”长白抬头,见姐姐冲自己摇了摇头,气愤地将手收回,捏紧了拳头:“劳烦郡主让一让。”他当然明白,他若是当下一时气愤将人杀了,他这条命也得交代在这儿,他是青天白日正大光明进来的,如何也躲不过去。他二姐事到如今,还是不肯伤着自己。
刘萤儿却走过去,将郎长白挡了个严严实实:“你懂不懂男女大防?”她原本对郎长清身上的伤着急得很,可方才撞破了身份,她又恼得很,若不是郎长清此刻已是有伤在身,她定是要上前打她几巴掌的。如今,便叫她多流点血,多疼一会儿!她才不心疼!
郎长白伸手就要推开刘萤儿,刘萤儿不躲不闪,高昂着头,理直气壮的:“如今你们姐弟二人的性命都在我手上,你得听我的!”
郎长白瞪着她,眼里像是要喷出火来:“我郎长白无用,需二姐如此牺牲为郎家,但若有人欺辱二姐,我郎长白便是拼了所有,也不会叫他好过!”
郎长清叹了口气:“长白,你就听她的吧。”她若是不拦着,这两人怕是要打起来,她自是也清楚,刘萤儿不会将她的身份之事张扬出去,不然现下哪儿会同他们在这里啰嗦。
郎长白极不乐意:“姐!纵是你喜欢她,也不能这般由着她!”郎长清皱起眉,慌张地瞥了一眼刘萤儿:“你瞎说什么呢。”
刘萤儿听了,心里喜滋滋的,只是面上不显,依旧是一副受了欺瞒的模样:“怎么?你还不服?”
郎长白还要辩驳,郎长清忍不住了:“让雪儿过来吧。”
郎长白听了转身就要去叫人,又被刘萤儿拦住:“等等!雪儿是谁?”她一听这便是个姑娘家,怎能不问个明白。
“自是大夫了。”郎长白答完便要走,刘萤儿不肯:“是男是女?”郎长白看着刘萤儿,像是在看个傻子:“自是女子,你问这么多作何?”
“我王府岂是能让不明之人来来去去的,盘问清楚本就应该。这雪儿,也知晓郎长清的身份?”刘萤儿颇觉不快,怎么谁都知晓郎长清的身份。
郎长白还真信了刘萤儿说的理由:“雪儿是二哥在东棕救下的女子,她硬要跟着我们,二哥身边也需要有个女子照料,我们便带着她了,她跟随我们多年,是可信之人。”
郎长白越解释,刘萤儿却是越不高兴。郎长清没忍住插了一句:“您二位聊够了吗?我身上虽不是什么重伤,也经不起这般拖沓。”
这下没刘萤儿拦着,长白很快便将在门口候着的雪儿叫了进来。雪儿显然也是被里头的场景吓了一跳,看着一旁盯着自己的郡主,又看了看将军身上随意盖着的衣裳,不知该不该掀开。长白倒是很识相地走到门外,替她们拦着人了。
郎长清闭上了眼:“快一些,我撑不住了。”
雪儿赶紧将衣裳掀开,替郎长清治起伤来。郎长清已然睡了过去,刘萤儿便插着手站在一旁盯着雪儿,见伤口上了药止住了血,也放心下来。又见雪儿伸手去拉郎长清的裹胸布,她一皱眉,咳了一声:“你做什么?”
雪儿手一抖,收了回来:“回郡主,民女只是想让将军舒服些。”
刘萤儿面不改色地盯着雪儿:“不必了,你将药留下,可以走了,想必你们将军只放心你亲手熬的药,快去熬药吧。”雪儿听了,还真就留下药走了。刘萤儿替郎长清盖上被子,便叫明月将热水端出去换了。
明月要替郎长清擦拭,刘萤儿不准。明月走后,刘萤儿拿起帕子给郎长清擦了擦脸和手,便坐在一旁守着。
第八章
郎长清醒了,只有刘萤儿坐在身旁,她看着刘萤儿的疲态,有些心疼:“雪儿呢?”刘萤儿见她醒来就问雪儿,心中不快:“怎么?我还能吃了她?醒来就找人,可惜啊,人家嫌你麻烦,扔下药就走了。”
郎长清没放心上,只看着刘萤儿:“那劳烦郡主给我倒杯水,我渴。”刘萤儿哪里照顾过人,听她说渴了才知道要去倒水,动作倒是挺快的,水倒回来,郎长清也才坐起身来,正努力拉扯着被子,她也是没想到,一觉睡醒了,身上竟然还是光的,也不算是光的,包扎的布也是遮住了不少的肉。
刘萤儿走过去坐下:“拉什么呀,又不是没见过。”郎长清接过水杯,喝了一口,终究觉得有些不适,她虽然女扮男装多年,可也不曾光着膀子与人交谈,若不是裹胸布还在,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坐起来的:“郡主能替我寻一身衣裳吗?”
“穿了待会儿还得脱,多麻烦。”刘萤儿根本没有要给她找衣服的打算,郎长清将水喝下,递回给她:“我感觉我好多了,我就回家慢慢养伤了,多谢郡主照料。”
“养好伤之前,你别想走出这个门。”刘萤儿将杯子放下,转身去门外,吩咐明月去那些吃的来。
吩咐完,刘萤儿坐了回来:“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我是不会把你的身份说出去的。”郎长清本就不觉得她会说出去,听她这般说,只是笑了笑。刘萤儿看她一副不上心的模样,颇不乐意:“但是你若是惹着我了,我一生气,那我可就管不住自己了。”
郎长清将被子扯好,终于将自己盖严实了,侧过头看着刘萤儿:“那我可得小心些了。”刘萤儿点点头:“那是自然,你这么大的把柄在我手上,以后什么事都得听我的。”
郎长清没有说话,刘萤儿以为她不肯答应,连忙补充了两句:“当然,我是不会插手军中之事,也不会让你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你只要小事都听我的就行。”
郎长清点了点头应下,刘萤儿这才心满意足,听到门口明月的声音,才起身去端过饭菜和药。郎长清吃着饭菜,刘萤儿问着话:“你这样,雪儿来之前,你都是怎么看大夫的?”
郎长清十分认真地吃着,若不是有伤口,此刻早就端着碗大快朵颐了,她边吃边回话:“我不看大夫,若是一些外伤,便自己上药。若是风寒,那便辛苦长白站在城墙吹一夜的风,第二日便可以替我把脉了,若是淋雨着了凉,长白便去洗个冷水澡,若是中毒,长白也跟着服毒,好在我也不怎么生病中毒。”
刘萤儿听了,也忍不住感叹:“看来郎长白也不是毫无用处。”
郎长清笑了一下:“雪儿是孤女,家人都死在了东棕人的刀下,自己也差点就没了,被我救了以后,说什么都要跟着,也是个倔脾气,赶也赶不走,不让她跟着她就自己偷偷跟,后来索性就让她跟着了,让她跟着大夫学医,替我看病,倒是不用再苦了长白。”
刘萤儿听她提起雪儿,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碗筷:“受伤了还吃这么多,吃点意思意思就行了,快喝药吧。”
郎长清倒是乖乖端起药,一口喝尽,苦着个脸,吐出舌头:“好苦啊。”惹得刘萤儿忍不住笑了起来,也不知从哪里摸出两颗蜜饯,喂到她的嘴里:“你好歹是个将军,竟然还怕苦。”
“这个真的很苦嘛。”郎长清委屈巴巴的,并不服气,刘萤儿伸手去扯她的被子:“我给你换药。”郎长清哪里好意思,拉着被子不松手:“这种脏活就不劳郡主了,郡主还是叫雪儿过来吧。”
刘萤儿毫不客气地“啪”的一声拍在郎长清的手背上:“刚定下的小事都听我的,这轮得到你做主吗?”郎长清只好任由她将被子扯下。
“快躺下,你这样我怎么换药。”刘萤儿倒是将东西都备好了,拿着剪子准备将缠在郎长清身上的纱布都剪了。
郎长清躺好,刘萤儿蹲在一旁认真剪着,她说的时候豪气万丈,到了跟前却有些紧张,她从未做过这个活,也怕将人弄疼了。刘萤儿小心翼翼将布拆了,学着先前雪儿的模样,先用帕子在伤口边上擦了擦。刘萤儿力度掌握不好,郎长清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硬是忍着没叫出声。
只是这抽气声也叫刘萤儿听了去:“怎么?太疼了?人雪儿姑娘弄的时候还流着血呢,也没见你疼。”郎长清着实无语,她当时都晕过去了,哪里还能疼出声来,但她此刻只顾得上咬牙忍痛。
没一会儿,伤口又慢慢流出血来,刘萤儿慌了起来,郎长清反过来安慰她:“没事的,本就是如此的,你上了药,拿布压着就不流血了。”刘萤儿本还犹豫着要不要让雪儿过来,听她这么一说,也稍稍放心了些,把药撒在伤口上,又拿纱布将伤口包住。
她只是看过雪儿包过,饶是她聪明,还真能记住包好了,虽说模样有些丑。刘萤儿有些不满,郎长清倒是没放心上:“没想到郡主心灵手巧,连这个也会。雪儿当时还学了好久呢。”
刘萤儿得意地昂起头来:“那是自然。你这人揣着这么大的秘密,心倒是挺大,拿着秘密到处说,也不怕人给你捅娄子。”她还记得,郎长清这人打算再过两日,便将此事告诉自己的。再者,雪儿也知晓,这人怎么对自己的事这么不上心。
郎长清只以为她在说雪儿的事,摇了摇头:“雪儿是无意间知晓的,并不是我告诉她的。我在军中来了葵水,那次也是多亏了雪儿的帮忙。这么大的事,我哪里会到处乱说,到如今也就只有你们三人知晓。”
刘萤儿听了,知晓自己与雪儿在郎长清心中还是不同,自是愉悦:“也亏你呆在军中也能瞒下来。”
“起初有四叔护着,后来自己成了将领,谁会怀疑我的身份。若不是长白从小便不是这块料,他也不愿我这般的。”郎长清知晓,长白这人虽不着调,但最是心疼家人。
刘萤儿点点头,若不是此次事发,叫她也不会去怀疑郎长清是个女子。郎长清看着她,笑着:“郡主,还有两日之约便只能等我伤好以后了。”
刘萤儿却撇了撇嘴:“那两日便不作数了。”
“为何?”郎长清瞪大了眼,虽说秘密已经戳破,但那两日之约怎么就不能继续了?刘萤儿不去看她,哼了一声:“不为何,小事我说了算。”
郎长清十分懊恼,却又无可奈何。
待晚一些,郎长清总算穿上了衣服,因着肃王亲自过来探看,刘萤儿也不好再拦着了。肃王自是表达了一番谢意,又见两人感情如此要好,心中窃喜,也不把她当外人来看:“此次多亏了贤侄,这些人就是冲着端和来的,我那院的杀手都没有这里的多,若不是贤侄,端和怕是凶多吉少了。”
郎长清客气地笑着:“举手之劳罢了。此乃王府府内之事,小侄不好插手。”她隐约能察觉出,这事跟宫里有关,她不愿郎家牵扯进去。肃王也明白了她的态度,也惊讶于她的敏感,此事与先前端和城外遇刺有关,他的皇兄才登上皇位几年光景,那几个皇子已为夺嫡费尽心思,这般一来,他越发下了决心,要将端和嫁进郎家。
肃王走后,郎长清再次提起要回将军府,刘萤儿依旧没让。眼看着就要入夜,郎长清也十分无奈:“郡主,这天就要黑了,我呆在这儿多有不便啊。你知晓我的身份,旁人并不知晓,孤男寡女的,有损你的名声。”
刘萤儿并不在意:“你都受伤了,谁会在意这些,你昨夜便是在这儿过的,谁会胡乱揣测,我厚待救命恩人罢了。”说着,让郎长清躺好,“你快躺好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
郎长清只好照做,刘萤儿便叫明月进来:“你快吩咐下去,将军又晕倒了,饭菜和药赶紧准备好,待会儿先端过来,不准让人过来扰了将军休息。”待明月走后,郎长清睁开了眼睛,十分无奈:“这就是你的法子?”
“你管不着。”刘萤儿走到一旁拿了书来看。郎长清叹了口气:“那待会儿你睡哪儿呀?”
刘萤儿翻着书页:“当然是睡床上了。”郎长清正摆着脑袋看这床够不够大,刘萤儿脸上一红:“你睡软塌上。”
郎长清瞪大了眼,吃惊不已:“我身上还有伤呢!”
“方才换药的时候已经不流血了,睡一晚软塌而已,没事的。”刘萤儿安慰着她,她哪里愿意:“我都受伤了,夜里也不会闹腾,你就给我腾一小块位置就行了。”
“那与软塌有什么区别?”刘萤儿也不肯退步。郎长清索性挺直了身体,闭上了眼睛:“那我不管,反正我已经晕倒了,走不过去。”
刘萤儿走过去,蹲下身,撑着脑袋看着装睡的郎长清,玩心一起,挑了挑眉,轻声道:“那我亲你一下,去不去?”
郎长清睁开眼,侧头看着刘萤儿:“真的?”
刘萤儿翻了个白眼,站起身来:“假的!你就躺床上吧,我好心答应给你腾块地方,晚上睡觉老实点。”
到了夜里,洗漱过后,两人躺在一张床上,两床被子,刘萤儿果然只给郎长清剩了一小块位置,郎长清受了伤,的确也只需这么点大的位置。
郎长清看着横在两人中间的枕头,撇了撇嘴:“郡主啊,我突然觉得去软榻上睡也挺好的,要不你亲我一下,我去软榻上睡,你这样也睡得舒坦不是?”
刘萤儿背对着她,偷偷笑着:“想得美!”
第九章
郎长清的伤已经不会再流血,眼看着就要结痂了:“这伤也差不多了,我该回去了。军中事务繁多,该堆积成山了。”
刘萤儿也知晓这不是儿戏,只好将人放走,嘱咐着别忘了擦膏药。郎长清笑着将膏药接过收好:“你放心,雪儿会记着的。”
“这伤都好得差不多了,这么点事就别烦人家了,你自己擦一擦就行了。”刘萤儿替她拉了拉衣裳,这是郎长白特意从将军府带来的,原先那身衣裳已经不能穿了。
郎长清应下,刘萤儿终于是没忍住:“你这两日声音好像变了一些。”听上去,比原先轻柔不少,不知是不是受了伤身子虚着的缘故。郎长清知晓她担心,笑着安慰:“我声音原本就是如此,往日为了更像男子,特意学着长白的声音说话的。”
事务积了不少,郎长清一忙起来,与刘萤儿已是三日未见。刘萤儿让明月送了一封信过去,约郎长清在戏院里共用晚膳。
郎长清过来的时候,戏台上已经开唱了,刘萤儿倒是不怕她不来,悠哉悠哉地看着戏,郎长清穿着长衫,拿着她先前送的扇子轻轻摇着:“郡主久等了,小的该罚。”
刘萤儿倒不追究,一手替她斟酒,招呼她坐下:“知道你忙,还没错过好戏。”
郎长清坐下,用扇子挡住她的酒杯:“郡主身子不适,不便饮酒。”刘萤儿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哪里不适了?”郎长清已经扭头叫人端了茶来:“少喝些的好。”
刘萤儿在她来之前,已经喝了几杯,当下倒也由着她将酒换成茶,又看了她身上一眼:“你伤好了吗?能喝酒了吗?”
郎长清摇了摇扇子:“好得差不多了,有些地方都已经掉痂了。”刘萤儿一听,也将她的酒杯挪开,给她倒了茶:“那你也少喝些酒。”
郎长清挥挥手,让明月等人退下,又伸手端过虾,开始尽心剥起虾来,又见刘萤儿直勾勾盯着戏台上,也跟着看了过去,是个武生。郎长清看了一会儿,将剥好的虾放在刘萤儿跟前:“这是什么好戏,你看得这般入迷?”
刘萤儿招招手,郎长清便起身走到她的边上,刘萤儿又指了指椅子,叫她搬来椅子坐下:“这个武生是班主才挖来的,长得俊俏极了,身手也十分了得,今日都是冲着他来的,你可别说我待你不好,这种好事我都头一个想着你。”
两人原本就坐得不远,如今更是紧靠在一起,郎长清又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台上的人,侧过头问刘萤儿:“比我好看?”
刘萤儿转过头来正要笑话她:“你是……”却又看着她的眼睛呆愣了去,说不出话来,郎长清挑了挑左眉,不知刘萤儿要说什么:“我是什么?”
刘萤儿没有答话,两人的呼吸纠缠在一起,她赶紧转过头去不再看她,再开口便显得底气不足:“你和他有什么好比的。”
郎长清不再逗她,见她一直盯着戏台,也跟着认真看了一会儿,却觉得这戏码眼熟得很:“这是什么戏,我看着挺眼熟。”刘萤儿虽是一直盯着戏台,可自方才开始,脑子里全是郎长清的眉目身段,眼前还满是郎长清方才说话的模样,全然不知戏台上演了什么。
刘萤儿回过神来,命人叫来班主:“这出是什么戏?”
班主自然认识端和郡主这位老主顾,鞠着躬恭恭敬敬的:“回郡主,这是新编的戏,讲的是征西将军当年与东棕大战的事。”刘萤儿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这是谁?哪个将军?”
班主并没认出郡主边上那个贵公子便是郎长清,依旧低着头老实答话:“征西将军郎长清。”
郎长清听了,忍不住笑了,挥挥手让班主回去。待人走后,郎长清打开折扇轻轻摇着:“没想到郡主对我这般好奇,竟是特意跑过来看戏。其实郡主大可不必如此,有什么想知晓的,你问我便是了。”
刘萤儿瞪了她一眼,坐回位置,并不理睬她,只看戏。郎长清啧啧两声:“这大活人就坐在边上不看,偏偏要看戏里头的,你说这是什么毛病?”
刘萤儿看了一会儿,确认班主说得没错,又扭头等了郎长清一眼:“那个叫梨花的姑娘是谁?”
郎长清一头雾水:“谁?”刘萤儿没好气地说着:“就一开始在京城等你的那个。”郎长清皱着眉回忆了好一会儿,摇了摇头:“没有这么个姑娘啊。”恰好一个花旦登上了台,刘萤儿赶紧指着:“喏——就是她,你看人家都来找你。”
戏台上,正好演到那花旦与将军相遇,互诉衷肠,郎长清皱起了眉:“我真不认识,这戏定是胡乱编的。”
刘萤儿完全不听郎长清说的,又指着台上方登台的女子:“你看你看,又来一个。”台上竟是两个女子为将军争执起来,刘萤儿轻轻拍手,向郎长清竖起大拇指:“将军着实了不得!这般多的风流债。”
郎长清扯着刘萤儿的衣角,又委屈又紧张地解释着:“真没有这些人。”
“戏里都演着了,总是有几分真的。”刘萤儿看着郎长清着急的模样便开心,故意摆出一副不信的模样。郎长清恼火地看了一眼戏台:“这些定是长白那小子惹的,回头我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刘萤儿被她这模样惹得笑了:“你该不会把坏事都往长白身上泼吧?”
“你要相信我呀,你看我成日老老实实呆在你边上,哪儿是那种会惹风流债的人,那种事只有长白做得出。”郎长清一本正经地出卖着弟弟,惹得刘萤儿忍不住掐了掐她的脸:“你若是被我抓住,小心你身上的皮。”
“不会不会。”郎长清见她信了,放下心来,又凑近些,在她耳边轻声说着,“过几日,我便要带军去肃西了,怕是有段时日才能回来,你若是街上抓到人,那都是长白。”
刘萤儿一听她要走,立马紧张起来,反手扯住她的衣角,轻声问着:“你怎么好端端的要去肃西了?”
“西岚那些人总是来扰,我过来后也没安生几日,圣上给我传了圣旨,让我速攻下一城,吓一吓他们。你放心,这是小仗,准能赢的。”郎长清自然看清了她眼里的担忧,宽慰着。
刘萤儿舍不得人走,也满是担心,但也知晓自己留不下人也不能留,过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那你要好好地回来,我等你回来。”
郎长清笑着眨了眨眼:“我知晓那个梨花姑娘是谁了!”
刘萤儿顿时板下了脸:“是谁呀?”郎长清捏了捏她的鼻子:“是你呀,只不过,你是在定南等我。”
刘萤儿红着脸,轻轻拍了一下郎长清:“谁与你说笑呢!你可得照顾好自己,身上伤还没好全呢。”郎长清笑呵呵应着:“知晓的,我可是大将,不轻易出场的,你放心。”
刘萤儿也没了看戏的心思,两人便回去了。
又过两日,郎长清处理事务稍空了些,便派人去请刘萤儿,两人没带任何人,慢悠悠地四处走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先前一起赏过月的地方。
两人找到老位置坐下,刘萤儿赶紧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递给郎长清。郎长清接过荷包,正认真看着外头绣着的花样。这荷包是刘萤儿亲手做的,见她这般盯着看,又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拿过荷包:“这里头还放着一个护身符,我那日路过天音寺顺路就给你求了一个,你戴在身上能保平安的……”
刘萤儿说着话,郎长清侧着头看她,眼神从她的眼睛顺着鼻梁停留在一张一合的唇上,还不等刘萤儿说完,她凑上前,在刘萤儿的唇上亲了一下。刘萤儿一慌,伸手就在郎长清的脸上轻轻拍了一下。
相比先前那三个巴掌,这个轻得都算不上巴掌的巴掌,让郎长清委屈极了。郎长清一手摸着脸,委屈巴巴的:“你为什么打我?”刘萤儿脸上通红,她一时慌张就拍了过去,也没用力,但也立马后悔不已,可被她这般问着,又不肯认错,底气不足地狡辩着:“谁让你亲我的!”
郎长清依旧一脸委屈:“我,我……”话没说完就被刘萤儿截了过去:“你什么你,你以为你是女子就能随便乱亲人了吗?”
“你……”郎长清才说了一个字,又被刘萤儿打断:“我什么我,我让你亲了吗?”
郎长清眨巴眨巴眼睛,低下头去,轻声道歉:“对不起。”刘萤儿看她眨巴眼睛时,长长的睫毛像是刷在她的手心,让她觉得痒痒的,偏过头去,没有说话。看见手上还拿着荷包,赶紧将荷包塞进郎长清的手里:“这个你放好了,丢了可别怪我不客气。”
郎长清将荷包收好,两人又随意聊了几句,便起身回府。郎长清慢慢走着,还在想着方才被打的事,想着不知哪里出了岔子,突然感觉小手指被轻轻抓住,偏过头去,刘萤儿却是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往前走着。
郎长清笑了笑,手一翻转,将那软软的手握在手心。
第十章
郎长清去肃西的时候,骑的还是进定南时的那匹马,身后战士依旧扛着那柄银戟,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腰间挂着一个香囊。刘萤儿还是站在酒楼上看着,与初见时心境大不相同。
似是心有感应,郎长清路过酒楼时,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恰好瞧见了刘萤儿。郎长清向她笑着,用唇形对着她说了一句:“等我。”刘萤儿点点头。过了许久,已经看不见人了,她才坐回桌边。明月感慨着:“将军既俊俏又威猛,别说定南,纵是整个北靖也寻不出能与其媲美的。”
刘萤儿看着她,笑道:“你这般喜欢,不如等将军回来,我替你问问,让将军收你为妾?”明月赶紧摆手:“奴婢不敢肖想,奴婢只是觉着将军这般的人物,做个郡马是真真好的。”她就站在刘萤儿边上,哪里没瞧见郎长清回头看自家郡主的目光呢?
刘萤儿在家等了三日,四处打听也打听不到军中消息,军情只会上报宫中,他们王府虽近在肃州,却无从可知,只能等开战了,才能四处打听一些。军报没有,家书却是能来定南的。刘萤儿打算去将军府问问郎长白,可有什么消息。
刘萤儿去将军府的时候,郎长白并不在家,刘萤儿竟也不走,就在前厅等着。将军府里的管家得过将军的吩咐,要好生对待端和郡主,端和郡主在这儿等着,他们便四下去寻三少爷。
郎长白一脸扫兴地回了府,看见刘萤儿没有好气:“你来做什么?”刘萤儿见他只顾玩乐,气不打一处来:“你兄长在外头与人斗智斗勇,你倒玩得开心。”
郎长白哼了一声,一甩扇子,在一旁坐下,倒是很自觉不去坐那主位,纵是郎长清不在,他也不敢放肆:“你管我这么多,难不成想做我二嫂?”说着,又哼了一声:“你别做梦了,我定会同我二哥说道说道,如何都不能娶你进门。”
刘萤儿羞恼不已,一拍桌子:“你休要胡说八道!我只是替你二哥不平,她辛辛苦苦在外打拼,你却这般不争气。”
郎长白轻摇扇子,喝了口茶:“那再好不过了,我二哥这般宠你,若是你做了我二嫂,我哪儿还有什么好日子过。”一想起,二姐临走前还嘱咐自己要护好刘萤儿,心里越发不快,自己二姐向来都是最疼自己的,偏偏这个刘萤儿一出来,就把自己挤下来了,若不是二姐事先嘱咐,他当下早就将人轰出去了,这般想着,他忍不住轻声念叨一句,“红颜祸水。”
刘萤儿哪里没听见,咬牙切齿:“若我做了你二嫂,我头一件事就是替你寻门亲事,让你努力为郎家开枝散叶,好叫你二哥能早日在家里歇息。”
郎长白没有说话,先是上下打量了一遍刘萤儿,又让边上的人退下,才开口:“郡主大人,你该没有和我二哥做下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吧?”
刘萤儿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怒目斜视:“你以为人人都同你一般?”郎长白摇了摇头:“我只是诧异,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会对人说教这些。”刘萤儿也皱着眉,诧异问着:“你明知你二哥是什么人,为何总觉着我与她是一对?”还说,还说她喜欢我。
郎长白翻了个白眼,继续摇着手上的扇子:“我郎长白浪迹情场这么多年,你俩之间的不对劲,我一看便知。我二哥要娶妻,我自是没什么话说,我巴不得能有个人好好陪她,只是,我看你不顺眼,不想你做我二嫂。”
“你二哥娶谁,与你有什么干系?”刘萤儿也是无语,郎长白这人正事不干,倒是还想管他姐的亲事。
“怎么没有关系?若我二嫂是个贤良淑德的,我二哥过得舒服些,我的日子也能好过些。你这骄纵的模样,一看就是要我哥伺候你,保不准还得我们一大家子伺候你一个,不行不行。”郎长白对自己要娶什么样的还不清楚,对二姐娶个什么样的倒是清楚得很,显然不是考量了一日两日了。
刘萤儿冷笑一声:“你怕是管不着这么多,你二哥喜欢哪样的,哪儿是你能管的。”郎长白将扇子收好,放在一旁:“想来这么点日子,我二哥对你也还用情不深,我多说几句,你怎知没有效用?”
刘萤儿也不再与他纠缠,她来此本就不是为这事,她怕是再与他说下去,会被气死:“你二哥那儿可有什么消息?有没有寄家书回来?”
说到这,郎长白得意起来:“你看吧,她喜欢你又如何,这家书还不是寄给我。”郎长白晃了晃脑袋,继续说着:“他们到了定南就开战,这几日怕是忙得很,只开战前寄了家书来报平安。”
刘萤儿点了点头:“若她再寄家书来,你便送到王府来。”
“凭什么?”郎长白极不服气。
刘萤儿站起身来:“凭我当定你的二嫂了,你若是想今后日子好过一些,便老实听话点。”说完也不等郎长白说话,便走了。
刘萤儿收到郎长白拿来的信时,已是十日后了,原来郎长清快速攻下一城后发现,西岚边防薄弱,便乘胜追击,写信时已经准备攻打第三城了。刘萤儿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一些,只是又有些生气,这人说好的攻下一城便回来,怎的在那边就不知道回来了?只是看到信末那一句“王府可好”后,气消了一些。
一晃半年过去,郎家军大获全胜,攻下西岚七座城池,西岚求和。郎长清回到定南的时候,一如她当初模样,只是晒黑了些,瘦了些。刘萤儿看得心疼,却又十分安心,能平安归来便好。
郎长清并不会在定南待很久,她歇息两日便要回京述职,此次大获全胜,奖赏必是不少,这倒是急了明月。明月终究没忍住,在刘萤儿耳边念叨着:“郡主,您说将军此次立了大功,回了京城还会回来吗?”
刘萤儿也不知,但想着西岚还在,郎长清怕是还会回来镇守:“该是会回来的。”明月还是不放心:“您说将军这般回去,圣上会不会给他赐婚一个公主或者什么小姐的。”
这下,刘萤儿也有些慌了,她让明月去把将军请来。明月自然卖力,亲自跑去将军府,将人请了过来。
郎长清来到王府花园的凉亭子里,明月带着人都撤了个干净。郎长清恭恭敬敬地朝着明月鞠了个躬:“郡主找我有何要事?”
刘萤儿示意郎长清在一旁坐下,两人许久不久,竟多出了一些生疏,心中颇为失落:“将军可还记得,曾经应承过我,小事皆由我做主?”
郎长清立马点头,刘萤儿便开门见山:“你此次回京,若是圣上给你赐婚,你不能答应。”郎长清听了,眉开眼笑:“抗旨不遵可不是小事。”
刘萤儿气定神闲,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那你便说你已有婚约在身,我便委屈些,若是他们问起来,我便帮你瞒一瞒,你自己的身份自己最清楚,赐婚的事万万不能应。”若不是郎长清已经猜到了她的小心思,见她这模样,听她这话,还真要以为她大义凛然不想让自己身陷囹圄罢了。
郎长清摆出一副严肃神情,皱着眉头:“这恐怕不行,这是欺君之罪。”刘萤儿也泄了气,没有言语,郎长清点了点桌子:“我有一计,不知郡主能否替我做主。”
“说来听听。”刘萤儿信以为真,转过身,一脸认真地看着她。郎长清继续说道:“我明日一早向王爷提亲,将你我亲事定下,待我回来便成亲。这样既能逃过赐婚,亦不是欺君之罪,两全其美。”
刘萤儿脸上微红,撇开眼去,不好意思与郎长清对视:“这事我做不了主,王爷能不能答应,我说了不算。”
郎长清站起身,走到刘萤儿边上:“那是自然,若是郡主答应,我便去找王爷,还劳烦郡主届时替我美言几句。”
刘萤儿没有说话,只一脸狐疑地打量了一番郎长清,这莫不是郎长白假扮的,故意逗自己玩的?刘萤儿站起身就要去扒郎长清的衣裳,郎长清赶紧护住:“郡主,急不得,急不得。”
刘萤儿脸上臊得通红:“谁急了!我只是觉着你不像郎长清,你是不是郎长白假扮的?故意这般,想看我笑话?”说着,又上手去拉郎长清的衣襟,“我要验明正身才肯相信。”
郎长清不再拦着,反将人抱在怀里:“我有个法子可以证明。”还不等刘萤儿开口问,她便倾身低头,在刘萤儿的唇上亲了一下,稍作停留便分开,郎长清手上依旧将人抱着,两人靠得近极了,郎长清轻声说道:“纵是借长白十个胆,他也不敢亲嫂子。”
刘萤儿羞得不行,哪里敢抬头看她,也没有说话,郎长清以为她还不信,便放开她:“你若不信,我便脱了给你看。”说着,就要拉开自己的衣襟,刘萤儿赶紧按住她的手,拦住了:“好了好了,我信了。”
她哪里不信,姐弟俩虽然长得一样,但她能察觉出不同,更何况郎长清在她面前没有刻意学长白的声音,说话轻柔,她自是不会怀疑。她只是一时不敢相信,许久未见,郎长清一回来便想着提亲,油嘴滑舌的模样果真与长白是亲姐弟。
她不知,郎长清在战场厮杀,虽只受了轻伤,却成日直面生死,她心里常念着的,便是要早日回来与刘萤儿厮守。她不知,但她欢喜,她心甘情愿。
郎长清知她害羞,也知她这般便是答应了,心里一喜:“那我先回去准备聘礼了?”才说了几句便要走,刘萤儿有些不舍:“你急什么。”
郎长清也终于反应过来,脸上爬上一些羞意:“我就是急着把你娶回去。”她尚不敢说,聘礼其实她已经准备得七七八八了,她回定南头一件事便是准备聘礼去了,是故才没有及时来见刘萤儿。
第十一章
郎长清请了定南最有名的媒婆,带着丰厚的聘礼,大摇大摆来了肃王府。肃王一直都有意让他成为女婿,见他过来提亲,又如此重视,哪儿有不同意的,这亲事也就这般定下了。
两家定亲的事,定南人尽皆知,因着郎长清要进京述职,于是将事宜都交予管家和媒婆与王府商议,一切都以王爷说了算,给足了肃王面子。原本郎长清是打算将所有事都交给刘萤儿决定的,可是刘萤儿以思念皇太后为由,与她一同进京,这些事也只能辛苦老王爷了。
于是,郎长清和刘萤儿慢悠悠进京的途中,两人成亲的日子也已经拍板了。郎长白看着二姐骑着马跟在马车边上,同马车上的刘萤儿有说有笑的,完全不顾自己,心里便不乐意。
郎长白也打马过去:“这里风沙大,你还是在马车里坐好吧,可别吹坏了。”郎长清听他语气不佳,伸手过去在他手臂上轻拍了一下:“没大没小的,见了人连个称呼都没有!”
郎长清这才不情不愿地叫了刘萤儿一声:“郡主。”刘萤儿却是一手扶着车帘,一脸温柔地笑着:“不必这般见外,叫声二嫂就行了。”她知晓长白特别不乐意自己与长清定亲,当时长清过来提亲,听闻长白没少在家里发脾气,可惜长清根本没搭理他,她如今自然是抓着各种机会逗逗他。
郎长白怎肯就范,气急败坏就要走,被郎长清拉了回来:“你如今竟这般无礼!”长清方才听刘萤儿那般说,也是害羞的,两人虽定了亲,但也只是定了亲,是故在一旁并不插话。但她见弟弟对刘萤儿这般无礼,又是忍不住的。
郎长白以为二姐是赞同刘萤儿的说法,十分憋屈却又无可奈何地朝着刘萤儿极轻极轻地叫了一句:“二嫂。”这一声,喊得郎长清刘萤儿两个人都红了脸,谁都没料想,他还真的会叫出来。
刘萤儿清了清嗓子:“真乖。”郎长白头也不回地走到了队伍最前头。
留下两人也只是羞了一会儿,便又谈笑自如了。郎家军谁人不知端和郡主就是他们的将军夫人,一路上又见着自家将军对夫人细心呵护、鞍前马后的,早就认定两人是一对了,甚至有不少人见着刘萤儿不叫郡主,直接叫夫人了。
日子久了,刘萤儿便坐腻了马车,郎长清便让她与自己同骑,又一马当先冲在最前头,带她散散心。于是,一路下来,刘萤儿时而骑累了马便回马车,坐腻了马车便让郎长清带着她骑马,倒是逍遥自在。
一行人相安无事到了京城,毕竟刘萤儿是以探望皇祖母的理由进京的,还未进城门,宫里头已经派人候着了。郎长清护送着刘萤儿进了宫门,才回将军府。第二日一早,郎长清一行人便被宣入宫,论功行赏。郎长清被封三品平西大将军,小小年纪便已经坐到了当初父亲的职位,不可谓英雄出少年。
也果真如刘萤儿所料,圣上的确有意指婚,如此人物,召为驸马才能确保郎家能为己所用。圣上倒是没有直接下旨赐婚,而是先关心了一番:“不知爱卿可有婚约啊?”他想着,郎长清常年在战场,家中又无长辈张罗,该是没有婚约的。
谁知郎长清坦然点头道:“回陛下,末将已有婚约。”
圣上也略微有些惊诧,这竟是被人抢先了?:“哦?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呀?”若是再晚半日,肃州的消息传来,他也不会这般问了。
“回陛下,末将有幸,能与端和郡主定下婚约,此次回肃州就该成亲了。”郎长清倒是挺怕圣上来个棒打鸳鸯,是故特意将成亲的事提了提,提醒圣上这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圣上一听,是与自家侄女定的婚约,哪儿有不满的,这肥水不流外人田,还是皇弟想得周到,提前就替他将事情办妥了。圣上便说了几句祝福,又赐下许多赏赐。
“此次西岚求和,诚意十足,明日使者便进京了,孤设下宫宴,爱卿把长白也一同带来玩玩。”圣上自是知晓郎长清还有个胞弟叫长白,为了拉拢郎家以示亲近,便让人一起入宫玩玩。毕竟当初他们的父兄出事,自己也有逃不开的责任,若是不好好安抚一番,恐怕会有些情绪。
第二日午后,郎长清带着长白入了宫,走进宴席的时候,西岚使者已经坐在位置上了,见长清过来,立马起身迎了过来,左看右看一时辨认不出哪个才是郎大将军,便虚虚行礼:“郎将军少年英雄,今日有幸得以相见。”
郎长清回了个礼:“客气了。”
使者正要再说几句,圣上来了,众人赶紧跪下行礼,起身后便回自己位置上端坐好。圣上边上坐着太后和皇后,太后手边坐着刘萤儿。郎长清一直盯着刘萤儿,见她望过来,赶紧展露笑脸。一旁的郎长白见了,倒抽口气,翻了个白眼。
没过多久,西岚使者便进言西岚第一美人特地过来献舞,圣上自是要她出来瞧瞧的。这西岚第一美人架势十足,在烟雾缭绕中缓缓走出,也将郎长清的眼光吸引了过去。
这节目比先前几个夺目一些,郎长清认认真真看了一会儿,凑到郎长白边上:“这西岚第一美人果然名不虚传,不知我们北靖第一美人能不能将她比下去。”
郎长白侧过头一言难尽地看着长清,长清也奇怪起来:“你这般看着我做什么?”长白这才开了口:“说起来,这北靖第一美人,与我也算熟人。”
郎长清没料到自己随口一问的美人弟弟也认识,啧啧两声:“到底是你风流,竟是与第一美人相熟,何时将她娶进门,给我也认识认识。”
“她已经有婚约了。”郎长白接话。郎长清暗叹一声可惜:“那你觉得她和这个西岚第一美人相比,谁更好看?”
郎长白不急着回答,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酒:“这北靖第一美人啊,就是我的二嫂,你觉得哪个好看?”
郎长清愣是没想到会如此,一挑眉,倒是没去看刘萤儿,故作淡定,转过头看着舞动的美人,一本正经地答着:“还是咱们北靖的好看。”
谁知他们交谈的模样早被刘萤儿看了去,没一会儿,刘萤儿便端了酒杯走了过来,佯装要给大红人郎大将军敬酒:“你们方才聊什么呢,这般开心。”
郎长清还没想好怎么回答,郎长白抢了话:“我们呀,在聊这第一美人的事呢。”刘萤儿盯着郎长清盯了一会儿:“看着喜欢?”
郎长清连忙摇头,又瞪了一眼长白,长白继续说着:“可惜我这二哥榆木脑袋,偏说我二嫂比这美人好看。对了,郡主,我听闻北靖第一美人就在肃州,不知你可知晓是谁家姑娘?”
刘萤儿侧过头去继续瞪着郎长清:“那些都是虚名,哪儿有什么第一美人。”
郎长清终于插上了话:“那北靖第一美人为何会称为第一美人?”刘萤儿见她似乎对这些美人极有兴趣,虽然其中一个便是自己,但仍旧不悦:“郎将军若是喜欢,不如向圣上求赏一个,圣上定是会赏给你的。”
郎长清又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我只是好奇,有谁能比我娘子还好看?”刘萤儿这才消了气,娇嗔地瞪了她一眼,将手中的酒喝下,又拦住了郎长清举杯的手:“少喝些,谁敬的酒都喝,待会儿醉醺醺地回去该难受了。”
郎长清粲然一笑:“别人敬的酒可以不喝,我眼中的第一美人敬的酒必须得喝。”刘萤儿听了,脸上微微泛红,也不再拦着,看着她把酒喝下,两人对视间竟是柔情蜜意。郎长白在一旁故作呕吐:“你们俩是存心恶心我的吗?”
郎长白本以为自己这般,两人会不好意思,谁知刘萤儿转过头来,一脸得意:“以后这日子还长着呢,我劝郎三少爷还是尽早习惯才是。”郎长清也在一旁搭腔:“郡主说得没错,以后少在那儿阴阳怪气的,自己羡慕便也娶一个去。”
说完,还不等郎长白反驳,长清又道:“以后也该定定心,少在外面胡闹,虽说你二嫂那般的不好找,但你自己几斤几两也要心中有数,切忌好高骛远。”
郎长白听了,颇不服气地瞪了刘萤儿一眼:“祸水!”话音方落便被郎长清在脑袋上重重拍了一下:“无礼!”郎长白十分委屈,方才他还怕二姐受气帮着她说话,没想到这二姐有了媳妇就忘了弟弟。
刘萤儿自是十分满意,笑盈盈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再之后的节目,两人都没有再看,便在那儿隔空对望,暗送秋波。郎长白一晚上都没有再理她们。
宴会结束,和谈的事也都商榷得差不多了,龙心大悦,大功臣郎长清自是少不了又得了一番赏赐。郎长清难得对赏赐的珠宝上了心,转头嘱咐长白:“那些大的夜明珠和宝石,你别再拿出去霍霍了,你二嫂进来,库房里都寻不见什么像样的东西,以为我们郎家多寒酸呢。”
郎长白摇了摇头:“二哥,你知晓我二姐去哪儿了吗?”
第十二章
皇太后知晓刘萤儿难得进京一趟,也不将她拘在宫里,给了她令牌得以自由出入宫门。出了宫门她倒不担心,毕竟与郎家定了亲,这孙女定是会去寻未婚夫君的。
郎长清虽然也许久不曾在京城呆着了,但相比刘萤儿来说,勉强能算个东道主。郎长清带着刘萤儿随意逛着,刘萤儿随口问的,她也没几个能答上来的,刘萤儿瞥了瞥她:“你这向导真是的,一问三不知。”
郎长清也不好意思起来,又见前头热闹,便带着刘萤儿过去,原是湖面上有几艘画舫,这湖边便支起许多摊来。郎长清与刘萤儿在茶摊上寻了个角落坐下,听茶摊里说书人说着郎大将军大战西岚的故事。
说书人倒也称不上是说书人,只是将道听途说的一些事东拼西凑说着,别人插嘴问几句,他也顺着答,答不上来的就几人一起瞎猜。两人听了一会儿,听这故事越来越离谱,便没了兴致。
刘萤儿往湖面看去,一艘画舫渐渐靠岸,定睛一看,一人坐在画舫外头,越看越眼熟,用手肘轻轻捅了捅边上的郎长清:“你看那儿。”
郎长清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很快就看见了郎长白,好家伙,怀里坐着一个姑娘,亲得火热,那手都伸到人家衣裳离去了,郎长清顿时觉得左脸火辣辣的疼,赶紧撇清:“那不是我!”
刘萤儿见她这如惊弓之鸟一般,笑了起来,戳了戳她的脑袋:“我知道。”郎长清又看向郎长白,哪里有要停手的意思,终于坐不住了,起身就跳上画舫,还不忘拉着刘萤儿一起,她是不敢将刘萤儿独自留在哪里的。
郎长清跳上画舫,走到郎长白边上,一手捂住刘萤儿的眼睛,咬着牙走到长白边上,拍了拍长白的肩。郎长白正是兴起的时候,被人打扰火气一上来,伸手就用上内力打了过去,可惜他的功夫在郎长清眼里算不上什么,轻轻松松握住了他的手掌:“你还反了你了!”
郎长白这才看清是谁,还没来得及同怀里人解释,就被郎长清揪着耳朵离开了。
郎长白规规矩矩跪在将军府的书房里,委屈巴巴的:“我也没以你的名义也不行吗?”郎长清还没开口,刘萤儿坐在一旁说着:“你无论如何都是顶着郎家的名义,你在外头胡来,少不了长清要替你在后面收拾烂摊子。”
郎长白转头看着刘萤儿,不服气极了:“要你管!”
郎长清听了,怒视着他:“你二嫂怎么就管不了了?所谓长兄如父长姐如母,你没有姐姐,二嫂管管你还不行了?”
郎长白看着二姐,一时无语,他怎么就没姐姐了?
刘萤儿笑得十分得意:“就是就是,你以后在我跟前老实点,小心你二哥收拾你!”
郎长白翻了个白眼:“狐假虎威。”郎长清顺着刘萤儿方才说的话继续说着:“你二嫂说得也没错,你成日在外头这般胡闹,虽然不再用我的名头了,但迟早要惹下祸端,你也老大不小了,一直这般下去,以后怎么见列祖列宗?”
郎长白叹了口气:“我也知晓这般不好,可这事也没那么快就改得彻彻底底的,给我点时间嘛。”
郎长清听了,倒是挺相信他的,但面上故作严厉:“这次影响甚大,若方才那人不是我,你已经与人动武了,总归要家法伺候,让你长长记性。”她本是想听弟弟再认错几句,便揭过了,以前长白犯错也是如此。
长白也是知晓,正要开口认错,却见刘萤儿递上一根鞭子:“家法我已经请来了。”姐弟俩看看鞭子,又对视一眼,长清看向刘萤儿:“要这样吗?”
“你们军人不就讲究军令如山言出必行的吗?”刘萤儿倒是一脸无辜。长白清了清嗓子,上前一步,在长白背上抽了一鞭子,正要将鞭子放下,刘萤儿又开了口:“结束了?”
长清凑到她耳边,轻声商量着:“差不多了吧。”刘萤儿点点头:“你做主便好。”长清将鞭子放下,留下话让长白好好反省,便带着刘萤儿出去了。
长清将刘萤儿带到一旁卧室:“我突然想起还有两句话要同长白吩咐吩咐,你先在这儿歇歇,我去去就来。”刘萤儿一脸狐疑地看着她:“你们说什么还需要瞒着我?”
“不是不是,我就是教训教训他,让他对你不要这般不敬,你在那儿不是不好意思么。”郎长清的解释倒是说得通,刘萤儿点头留下等着。
郎长清快步走回书房,来得突然,见长白正从椅子上弹起来要跪回原地,连忙阻拦:“行了行了,挨过鞭子也长教训了,今天就不用跪了。”
郎长白坐回椅子,热泪盈眶:“我就知道二姐心里还是有我的。”长清见不得他如此模样,皱了皱眉,又勉强伸手拍了拍他的背:“我有个事要问你。”
长白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长清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咳了一声:“那个,你先前顶着我的名义,惹得那些姑娘对你投怀送抱的,你是怎么做的?”
长白怀疑自己听错了,又怀疑二姐是在诈自己,皱起了眉:“我没做什么啊。”这下轮到长清困惑了:“不应该啊,明明我们俩长得一样,为什么那些姑娘恨不得黏在你身上呢?”
长白瞪大了眼睛,虽说他不大乐意刘萤儿当自己的二嫂,但这事已经板上钉钉了,二嫂也只能是刘萤儿了,便又有些护着的心思:“你有二嫂还不够?”
长清知晓他误会了,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胡乱想什么呢!你就说说,你对今天那姑娘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你们不都看见了吗?”长白奇怪地嘟囔了一句,顿时福至心灵,满是惊诧地看着长清,“你该不会还没亲过二嫂吧!”
长清顿时泄了气:“亲是亲过一下,但是被打了一巴掌,后来就没了。”长白也同她一起困惑起来:“不会吧,二嫂看着很喜欢你啊,不该如此啊!”长清也点着头:“是呀,我也觉得她不是因为不喜欢,可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你说,是不是我法子没用对?”
长白皱起了眉:“这我如何知晓呢?这姑娘都喜欢听好听的,你多说几句好听的,哄她开心了,自然就可以水到渠成了。”
长清听了,叹了口气:“哪儿有这么简单,我都不知晓什么时候算是水到渠成,这可真是愁人。”她原本对此还没什么心思,只觉得若是刘萤儿不喜欢,便不做吧。只是今日看了长白那般,想到两人可以这般亲密,又觉得羡慕起来。
长白也跟着叹了口气:“要不改日我冒充你,替你试探试探?”谁知,长清听了就板下脸来:“你敢!”长白连连摇头:“的确不敢。”
长清似是下定决心,拳头打在掌心:“我不管了,大不了多挨几个巴掌!”长白啧啧两声,忍不住拍手称赞:“不愧是郎大将军,魄力十足!”
长清知晓他打趣,瞪了他一眼便起身了,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以后在你二嫂跟前老实点,她爹是王爷,她夫君是将军,闯了祸我可帮不了你。”
长白恨恨地应下:“知道了!没人性!”
长清送刘萤儿回去的路上,便一直牵挂着亲亲的事,刘萤儿也瞧出了她的魂不守舍:“你怎么了?方才从长白那儿回来便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长清摇摇头:“无事。”说着话,又将刘萤儿带到了巷子里。刘萤儿看着长长的巷子黑漆漆的,有些害怕,握紧了长清的手还不够,走到边上,抱住了长清的手臂:“怎么从这里走?”
长清哪儿会说这里比较好“下手”,只含糊说着:“这里景致好些。”刘萤儿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只跟着她走。快走到尽头时,郎长清拉住了她,她还在奇怪的时候,被郎长清一把摁在了墙上。
刘萤儿正要惊呼出声,郎长清便倾身亲了过去。两个人都没有动作,只是唇紧贴着唇,时间一久就尴尬起来,刘萤儿正要抬手推开人,郎长清微微分开了些,轻声呢喃:“萤儿。”
她们定亲的时候互换了庚帖,她自是知晓刘萤儿的闺名。刘萤儿猛一听她叫自己的闺名,心中一跳:“嗯。”刘萤儿轻轻应了一声,方才那些尴尬又瞬间变成了旖旎,萦绕在两人之间。
郎长清又凑上前,这次她不满足于方才的纹丝不动,微微张开嘴,轻含住唇,轻轻吮吸着,舔舐着。刘萤儿也顺着她,微微张开了唇,将在城门口流连了许久的将军放了进去,只是将军依旧温柔得很,害怕唐突了佳人,慢条斯理地亲吻着。
郎长清又稍稍分开些,见刘萤儿没有要打她的意思,心中一喜,笑了起来。两人凑得近极了,哪怕这里黑漆漆的一片,刘萤儿依旧看见了她嘴角和眼里的笑,心下一羞,头一低,将脸埋在郎长清的肩上。
两人抱了一会儿,便继续手牵着手往外走。刘萤儿转头看了一眼方才走过的长长的巷子:“你把我带这里来,是怕我跑了?”
郎长清摇了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就是觉得,在这里如果被你打了,或许不会有人看见。”
第十三章
郎长清拉着刘萤儿的手慢悠悠继续往前走,两个人走得很慢很慢,都舍不得今夜的月色。可终究还是走到了宫门口,就像在肃州的王府门口一般,郎长清远远地就停住了脚步:“你过去吧,我看着你进去了再走。”
刘萤儿依依不舍地松开了郎长清的手,往前走了几步,回过头来看郎长清,长清同她挥了挥手,她便继续往前走去。又走了几步,刘萤儿突然转过身朝郎长清跑来,抱住她,在她的左脸亲了一下,又赶紧站好:“我回去了,你记得想我。”
郎长清伸手摸了摸左脸,脸颊略微有些发烫,听着刘萤儿的话,又拉住她的手不肯放,这下,她只想把人扛回家去。刘萤儿笑着低了一下头:“先前打错了人,方才就当赔礼吧。”
说完,刘萤儿转身就要走,郎长清将人拉了回来:“我就提点一句,你别忘了,你打了我三次。”刘萤儿娇嗔地哼了一声,甩开郎长清的手便朝宫门走去。
刘萤儿原以为要等上许久才能再与郎长清相见,谁知一大早起来便瞧见了。她在去给太后请安的路上,瞧见了郎长清在前头走路,看着背影哪儿认不出来,但又觉得奇怪,快步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我是谁?”
郎长清转过头来看到她,眼里也满是惊喜:“你是郡主?”刘萤儿摇了摇头:“你这不开窍的样子,的确是长清没错了。”长清明白过来,笑着:“你以为若是长白便会乖乖巧巧叫一声二嫂?”
刘萤儿得意地晃了晃脑袋:“乖巧倒未必,但一句二嫂自然是有的。长白这家伙,也不是一无是处,还是知晓尊长的。”刘萤儿就特别喜欢听郎长白叫她二嫂,承认了她与长清的关系是一部分,能看见长白吃瘪是另一部分,她比长清小了三岁,让长白叫她二嫂,可不就是痛快么。
郎长清见她笑得开心,自是舒心。刘萤儿又问道:“你怎么进宫来了?你这是要去见太后?”郎长清点了点头:“今日一早,太后便派人宣我入宫,我尚且不知是为何事。”
刘萤儿也十分奇怪:“昨日也没听她老人家提起什么事需要叫你过来呀。”郎长清倒是很坦然:“无碍,左右她都是你的皇祖母,我如何也该见一见的。”刘萤儿一听,红着脸偏过头去:“我与你又没什么关系。”
“咦?我是长白的二哥,你是长白的二嫂,怎么没有关系了?”郎长清知她害羞,也喜欢逗刘萤儿。这人往日里气势十足,一口一个应着长白的“二嫂”毫不心虚,两人独处时却不肯承认。
“我那只是权宜之计,这都是看在你保家卫国的份上,帮你而已,你可小心了,别真陷进去了。”刘萤儿死鸭子嘴硬,哪里会承认自己对郎长清的情根深种。
郎长清煞有其事地点头应着:“萤儿说得颇有几分道理,成日面对着萤儿这般天香国色,总难免情难自禁。”
刘萤儿得意地挑了挑眉:“少一口一个萤儿套近乎,我跟你还没那么熟呢!”两人说笑着,就到了太后宫内,太后早已坐在那儿候着了,她俩进去齐齐行礼。
太后也没料到她俩会同时到,她还是头一回见郎长清,见两人默契十足,心下宽慰:“都起来,哀家也没什么事,就是想看看未来端和的郡马是个什么模样的。”
方才还在外头说着和郎长清不熟的刘萤儿脸上臊红,走到太后边上:“皇祖母——”惹得太后哈哈大笑。太后看郎长清笔挺地站在一旁,是她几个孙儿都没有的英姿飒爽,想起她的本事,心里自是赞叹端和好福气,再看她面容白净清秀,哪儿有饱经沙场风霜的模样,眉目俊俏,暗道难怪圣上也想招她为婿,可惜还是迟了一步,叫肃王抢了先。
“将军如此白净,倒不像是在战场上厮混的人。”太后指了个位置让郎长清坐下,长清笑着,从容不迫:“末将打小便晒不黑,此前在西岚晒黑了些,这些日子又白回来了。”
太后又转头看了看站在自己边上的刘萤儿,笑着拍了拍她搭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接下来啊,你们俩可得争气些,早日生下孩子带来京城给皇祖母瞧瞧,哀家甚是好奇你们二人的孩子会是如何的好相貌。”
刘萤儿羞得不行,摇了摇太后的手臂:“皇祖母,这才哪儿到哪儿呢,我们才定了亲,孩子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呢!”
“怎么没有一撇了?不单单是有撇了,捺也有了。你或许还不知晓,你父王前几日寄了信来,你们俩的日子已经定下了,等你们回肃州便可以成亲了,这事可不就快了么!”太后也是知晓她们快回去了,才想见见郎长清,这般也就放心了。
刘萤儿也没料想会这般快,都不好意思看郎长清:“父王也真是的,不知他急个什么。”太后笑着:“这不算急。”又看向长清:“听闻你还有个孪生胞弟?”
郎长清点了点头,太后便又问道:“模样与你一般?”
郎长清点头答道:“回太后,长白与我长得相似。”刘萤儿在一旁插了口:“何止是相似,她俩长得简直一样,一般人都认不出来。”
太后知晓孪生兄弟会像,倒没料到会像到如此地步,调笑着:“那端和可要仔细些,日后千万别把夫君认错了。”刘萤儿见皇祖母三句不离打趣自己,脸上方退下去的热意又爬了回来:“哪儿能呀!”
“我记得他也还未娶妻,这般俊俏,你这将来做二嫂的,可得替他好好张罗张罗。”太后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肥水不流外人田,刘萤儿你可千万给哀家把人搭线给我们老刘家的闺女。
刘萤儿却哼了一声:“他也只是长得与长清一样,性子和别的都比不上长清,才不是良人。”
太后笑着摇了摇头:“你那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在你眼里谁能比得过长清?你若是照着长清这模样去找,咱北靖也没几个良人了。”
刘萤儿急得去看一旁偷笑的郎长清,辩解着:“才不是呢!”三人坐着倒是没聊多久,郎长清和刘萤儿便告退了,郎长清倒不好直接将人带出宫去,便约定午后在宫门口等她。
奈何刘萤儿呆在宫里实在无趣,便先溜出宫去,想着玩一会儿便回来找郎长清。谁知端和郡主这北靖第一美人的名号过于响亮,饶是大家都知晓她与郎大将军定了亲,也有公子上前撩拨,要带她在京城里逛逛。
郎长清对京城也不甚熟悉,刘萤儿便想着与他去逛逛也好,若是发现什么好玩的,再带长清一起去。这公子对京城里好吃的好玩的去处了如指掌,在刘萤儿边上也懂得分寸,从不逾矩,刘萤儿相处得来便也一直跟着,一去便忘了时辰,她急慌慌地跑回宫门口的时候,郎长清站在那儿已经等了许久。
郎长清自是看见她是从外头回来的,也看见了在一旁护着她的公子,那公子倒也识相,见了郎长清就与刘萤儿道别走了。刘萤儿有些心虚地走到郎长清边上,见她沉着脸一副不快的模样,低声询问着:“是不是等得久了?我叫人带我去找京城里好玩的去处,想着带着你去,去得远了,回来便晚了。”
郎长清没有说话,只嗯了一声,便往前走去。刘萤儿跟上去,牵住她的手,郎长清没有抽回手,也没有像往常一般将她的手握在手心。
刘萤儿知晓她生气了,也知此事是自己做得不对:“你是不是生气了?”眼珠子一转,赶紧解释着,“那个人我认识的,我儿时来京城时见过的,是太子的好友。他是个老实人,方才也只是正正经经带我玩,我们……”
还不等刘萤儿说完,郎长清就打断了:“你只是儿时见过,如何知晓他如今是何模样?你不怕看走了眼,落入虎口?”
“我想着这是京城,他也知晓我的身份,该是不敢如何的。”刘萤儿明白她是担心自己的安危。郎长清皱起了眉:“京城才是最危险的地方,你怎如此单纯!”
刘萤儿没有说话,只跟着她继续往前走着,走到昨夜里的长巷子前,刘萤儿拉着她走进巷子,停了下来。郎长清也跟着停下来,只不过依旧看着前面,不看刘萤儿。
刘萤儿踮起脚尖,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轻轻晃着她的手:“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郎长清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心软:“你这样太危险了。”刘萤儿点头:“我方才带着侍卫的,还有父王派的暗影跟在边上,只有跟你在一起时,我才会让他们都退得远远的。”
郎长清把脸凑过去:“那你再亲一下,我就不生气了。”
刘萤儿没有亲,反倒伸出一根手指来:“三次补偿,你只剩下一次了。”郎长清转过头瞪大了眼,满是震惊:“方才那也算我被打错的补偿?”到底是谁说姜还是老的辣,她这手段如何算得过这嫩得不行的端和郡主。
刘萤儿理直气壮地点点头:“那当然算了。”
郎长清觉得自己亏大了,连声叹息,又看着刘萤儿,可怜巴巴的:“你要不再打我几下?”刘萤儿忍不住笑起来,情不自禁踮起脚在她脸上亲了一下。郎长清捂着脸一副痛苦模样,欲哭无泪:“我可没要啊!”
刘萤儿拉下郎长清的手,握在手里:“送你的,可别说我小气啊。”
郎长清这才心满意足地握住刘萤儿的手向前走去:“方才那人是谁啊?”
“丞相家里的少爷,反正哪儿哪儿都比不上你,你问了还想着欺负人去?”
“哪儿哪儿都不如我,你还跟他去?”
“就许你和雪儿眉来眼去的,不许我跟人随便走走么?”
“我们哪儿有眉来眼去的,你净会冤枉我。”
“那你前几日看着那个西岚第一美人入了迷,总不是冤枉你吧!”
“冤枉冤枉,你定是看错了,那人是长白不是我。”
吃了木鱼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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