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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宝派对菲茨杰拉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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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S·菲茨杰拉德,-,二十世纪美国最杰出的作家之一,以诗人和梦想家的气质为“爵士时代”吟唱华丽挽歌。二十世纪末,美国学术界权威在百年英语长河中选出一百部最优秀的小说,F·S·菲茨杰拉德的两部长篇小说《了不起的盖茨比》和《夜色温柔》榜上有名,前者更高居第二位。

——每天一篇短篇小说

?XuanLocXuan

宝宝派对

(美)F·S·菲茨杰拉德

姜向明译

当约翰·安德罗斯觉得自己已垂垂老矣,每每因想到自己的生命在孩子身上得到了延续而感到少许安慰。听到孩子噼里啪啦的脚步声,或是在电话里喋喋不休语无伦次的话语,他就会觉得至今仍未能出人头地的黑暗号角声也不再那么刺耳。每天下午三点都会发生后者这样的情况,到那时候他妻子就会从郊区给他的办公室打电话,久而久之,他变得对那一刻充满了期待,因为他觉得那是他一天里最为辉煌的时刻之一。

他的身体并非老迈,可他的生活犹如一部不断攀越一系列险峰的奋斗史,如今他已是三十八岁之人,虽说在针对疾病与贫穷的战役中已取得了胜利,可对这些平凡的人生抱负他也并不怎么珍惜。甚至,他给予自己小女的爱也是有所保留的。女儿搅扰了他和妻子之间精彩之至的情事,女儿也是让他们举家搬往郊区居住的原因,在那里他们获得了新鲜的空气,代价就是无休无止地被保姆问题所困,还有就是每日在城郊电车里疲于奔命。小艾德一派天真烂漫的样子尤其令他着迷。他喜欢把她抱在膝头,细细打量她那乳香四溢、柔若羽毛的脑袋,和她那如湛蓝的晨曦一般的双眸。如此这般疼爱一番后,约翰就会乐意地把孩子交到保姆手里。再过十分钟,那孩子的生龙活虎就会把他惹恼;孩子的胡闹到达一定程度他就会勃然大怒,有个礼拜天的下午,因为孩子藏了一张黑桃A不肯拿出来搅了他们桥牌大战的雅兴,他大光其火发作了一通,结果把他老婆都惹哭了。这样的发作真是荒唐,约翰自己事后想想都会觉得惭愧。这种事情的发生是不可避免的,就像她妈妈说的,小艾德一天天在长大,已变得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人”,再要让她成天呆在楼上的育婴室已是不可能。她已经两岁半了,这不,今天下午她就要去参加一个宝宝派对。她妈妈,颇有心计的伊迪丝,电话打到他的办公室把这事告诉了他,而小艾德更是对着他那听力良好的左耳大叫一声:“我咬去一个排队[模仿小儿含混的发音,应为“我要去一个派对”]!”使他进一步明确此消息的正确无误。“回家后顺便去一下马奇家,好吗,亲爱的?”孩子她妈接着说。“这个派对一定会非常有趣的。我要让艾德穿上那条新的粉红色连衣裙,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孩子她妈突然发出一声尖叫,那表明电话机被人用暴力摔到了地上,也表明这场电话交流就此夭折。约翰不禁哈哈大笑,并决定早点坐车回家;在别人家里开一场宝宝派对会是怎么一副景象呢,他觉得十分好奇。“肯定是混乱得一塌糊涂!”他的思想幽默了一把。“在场的一打妈妈们,每个人都目不斜视,只顾看着自家的宝宝。每个宝宝都在那里扔东西,对着蛋糕张牙舞爪,而每个妈妈在回家的路上都会想着自己的宝宝要比在场的别人家的宝宝优秀得多。”他今天的心情确实不错——今后的日子一定会比以前来得更为顺风顺水。他到站下了电车,摇头回绝了一个死缠烂打的出租车司机,在十二月份的清新暮色里沿着一条漫长的山路向家里走去。虽说才六点钟,可月亮已然升起,正骄傲地朗照着草坪上的那一层如糖霜般的细雪。当他肺里吸足了冷空气一路走来,他的幸福感也在不断升级,心里对这次宝宝派对越来越充满期待。他胡思乱想着:他的小艾德和同龄的孩子比较起来会不会相形见绌,她穿的粉色裙子会不会显得太张扬、太老气。他不觉加快了步伐,转眼就来到了自家的屋子前,窗口里那棵早已谢世的圣诞树依然灯火灿烂,可他并没有进自家的门,而是沿着门前的步道继续走下去。宝宝派对是在隔壁的马奇家里举行的。当他踏上台阶按响门铃,他听见了屋子里传出来的各种声音,他满意了,看来他来得不算太迟。接着他仰起头来仔细聆听——不是孩子们的声音,而是大人们又高又尖的发火的声音;至少是三个人的声音,而其中之一,此刻已在他的耳中变成歇斯底里的嚎啕的那个声音,他立刻听出正是他老婆的声音。“看来是出什么乱子了,”他立即想道。碰了下房门,发觉门并没上锁,他推开门进去。宝宝派对是四点半开始的,可是老谋深算的伊迪丝·安德罗斯认为等到别人家宝宝的衣服都已皱巴巴的时候那条崭新的裙子就会更加显眼,于是她计划好五点钟才带上小艾德去人家家里。等她们到达的时候场面已是相当壮观。四个女宝宝和九个男宝宝,都在骄傲又自私的母爱的全心全意的关怀下梳洗得干干净净打扮得漂漂亮亮,正在和着留声机里的音乐翩翩起舞。每次在一起跳舞的至多也不过两三个宝宝,可是因为所有的宝宝都不停地穿梭于在一旁为他们打气的妈妈们之间,所以总体效果还是颇为可观。当伊迪丝和她的女儿进场时,音乐声被一阵持续的赞美声暂时淹没了,妈妈们异口同声地赞美小艾德“真可爱”,小艾德害羞地东张西望,小手还不停地拨弄着粉色的裙边。虽然没有人吻她的脸——因为她还处在要注意卫生的年龄——可是她在排好队欢迎她的妈妈们跟前走过,每个妈妈都在夸奖她“可爱”,在把她传递给下一位妈妈之前还都要握一握她那粉嘟嘟的小手。在几句鼓励的话语和一番温柔的推力之下,她融入到了起舞的小朋友队伍中,很快就成为了派对里的活跃分子。伊迪丝站在门边与马奇太太交谈着,一边用目光留意着穿着粉裙的小东西。她对马奇太太并不感兴趣;她觉得此人既傲慢又平庸,可约翰和乔·马奇兴味相投,而且每天早晨乘同一辆城郊电车去上班,因此这两个女人平日里都尽量伪装出一份和和气气、相处融洽的样子。她们常常互相指责对方“不来我家坐坐”,她们常常计划着这样的派对,“你过两天来和我们一起吃晚饭吧,之后我们一起去看戏”,可都只是说说而已,从来也没有实现过。“小艾德看上去实在太可爱了,”马奇太太笑呵呵地说,一边舔了舔嘴唇,伊迪丝尤其反感她这个动作。“看上去像个大孩子——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伊迪丝搞不懂她这句话是否是暗示这么个事实,她儿子比利·马奇虽然比她女儿要小几个月,可体重几乎要比她重五磅。拿上一杯茶,她同另外两位女士在一张长沙发上坐下,就此开始了这个下午的正业,当然这份正业也是与她小女最近的成绩及闪失相关的。一个小时就这么过去了。宝宝们舞也跳得腻味了,转而开始更为危险的游戏。他们跑进了餐厅,围着大餐桌,还想试图打开厨房间的门,幸亏妈妈们组成的远征部队及时赶到才化险为夷。前脚才将他们集合在一起,后脚他们又七零八落散开去,又兴冲冲跑回餐厅,再次折腾起那扇令他们百玩不厌的移门。妈妈们开始抱怨起他们玩得有点“兴奋过头”,于是雪白的小手绢纷纷抹向雪白的小额头。妈妈们苦口婆心地要他们安安静静地坐好,可宝宝们还是一扭一扭地滑下她们的膝头,嘴里还任性地高喊着:“我要下来!我要下来!”随后又急忙忙地冲向那个充满神奇的餐厅。这个派对上的插曲因点心——一只插了两根蜡烛的大蛋糕,几碟香草冰淇淋——的上场而告终。比利·马奇,那个红头发、腿有点弯的健壮爱笑的宝宝,吹灭了蜡烛,还试探性地用拇指去抹白白的糖霜。既然点心上来了,那宝宝们就吃呗,吃相虽不太雅观,却也相安无事——整个下午宝宝们的表现都是无可挑剔的。要知道,他们可是现代社会里的宝宝,吃饭、睡觉都有定时,因此他们一个个举止得体,小脸蛋也都是红嫩嫩粉嘟嘟一派茁壮成长的气色——如此平和的宝宝派对要放在三十年前那是不可想象的。用完点心后客人们渐次退场。伊迪丝焦急地看表——快要到六点了,可约翰还没有到。她想让他来看一看小艾德和别的小家伙——来看一看他家的宝宝是多么聪明伶俐、知书达礼,看一看宝宝的裙子上只弄上小小的一点冰淇淋污渍,那也是别人在她背后碰了她一下后,由她的小下巴滴下来的。“你是妈妈的小宝贝,”她一把把小女拉到膝前,对她耳语道。“你知道你是妈妈的小宝贝吗?你知道你是妈妈的小宝贝吗?”小艾德笑起来。“汪——汪,”她猝然喊道。“汪——汪?”伊迪丝四处望望。“没有汪——汪呀。”“汪——汪,”小艾德不依不饶。“我就要汪——汪。”伊迪丝随着她的小手指的方向望过去。“那不是汪——汪呀,亲爱的,那是只泰迪熊。”“熊?”“对呀,是泰迪熊,是比利·马奇的泰迪熊。你可不想要比利·马奇的泰迪熊,对吗?”可小艾德确实想要啊。她挣脱了妈妈的怀抱,朝比利·马奇走去。比利·马奇把玩具熊紧紧地搂在怀里,小艾德站在旁边用一种深不可测的目光打量着他,比利·马奇笑了起来。老谋深算的伊迪丝又看了看表,这次就更没耐心了。客人已走得只剩下寥寥无几了,除了小艾德和比利,另外只有两个宝宝还留在那里——而其中之一留下来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他调皮地躲在了餐桌底下。约翰到现在还没来,真是个自私自利的家伙。那说明他一点也没有为自己的孩子感到自豪。别人家的爸爸都来的,有六七个人呢,来接他们的老婆,顺便也小坐一会儿看看情况。突然传来一声嚎啕。小艾德把比利怀里的泰迪熊硬抢了过去,比利试图反击,可是被小艾德轻巧地推倒在地。“不可以,艾德!”她妈妈喊道,同时竭力控制住自己不要笑出来。乔·马奇是个肩膀开阔的、三十五岁的美男子,他把儿子抱起来放在膝头。“你真是个棒小伙子,”他乐呵呵地说。“居然让一个姑娘给打倒了!你真太棒了。”“他撞破头没有?”马奇太太刚恭恭敬敬地把一位妈妈送出门(这样就只剩下伊迪丝一个人了),又急吼吼地赶了回来。“没——有,”马奇惊呼道。“他撞破的是别的东西,对吗,比利?他撞破了别的东西。”比利早忘了头上的疼,此刻他一门心思想着要夺回自己的玩具。他抓住了从艾德环绕着的胳膊里伸出来的一条熊腿死拉硬扯,可惜没能成功。“不,”艾德厉声喝道。被自己刚才有些意外的成功壮了胆子,艾德突然丢下泰迪熊,用双手摁住比利的肩膀,又将他向后推倒了。他这次的倒地可不像上一次那么轻松愉快,伴随着一记沉闷空洞的声音,他的头刚好撞在了地毯没有覆盖到的一片裸露的地板上,他随即倒吸了一口冷气,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霎时间房间里一片大乱。马奇先生叹着气奔向自己的儿子,可是他老婆却抢在他前头赶到,一把将受伤的孩子抱在怀里。“哦,比利,”她喊道,“你头上起了个很大的包!这个小姑娘该打屁股了。”伊迪丝已经匆匆奔到她女儿那里,听见马奇太太这么说,她的嘴唇不由地闭紧了。“你怎么能这样,艾德,”她象征性地轻声责备道,“你这个坏孩子!”艾德蓦地向后甩了甩小脑袋哈哈大笑起来。那是放声大笑,是凯旋而归的欢笑,这里面既有旗开得胜又有挑衅和蔑视之意。可不幸的是,那也是一种极富感染力的笑。就在她妈妈还没能意识到形势的微妙变化时,她也已经笑了出来,那明白无误的笑声和她女儿的如出一辙,而其中的含义也是大同小异的。然后,在倏忽间,她的笑声戛然而止。马奇太太气得脸已通红,而马奇先生也是边用手摸着宝宝的后脑勺,一边紧锁双眉瞪着她。“已经肿起来了,”他用责难的口气说道。“我去拿点金缕梅[一种消肿止疼的酊剂]来。”可是马奇太太已火得气不打一处来。“我看我孩子受到了伤害这事没啥好笑的!”她用颤抖的声音说道。与此同时,小艾德一直在兴致勃勃地看着自己的妈妈。她看到她的笑引得妈妈也笑起来,她不知道是否同样的举动总会引起同样的效果,于是她选择再度甩头大笑。对她妈妈而言,这份额外的欢笑将整个局面推入了一个最终的歇斯底里状态。尽管她用手绢捂着嘴,可还是无法控制地笑出了声来。她的笑并非完全出于紧张所致——她奇怪地感觉到她是在和自己的孩子一同欢笑——那表明她们是在同一战壕里的。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代表了一种反抗——她们俩要连起手来对抗整个世界。在马奇先生冲到楼上的卫生间去取药膏的时候,他的妻子把哀号的孩子抱在手上不住地摇晃,来来回回地踱着步。“请你回家吧!”她突然开口说道。“孩子已经伤得很重了,如果你连最基本的保持安静都做不到,那你最好还是回家去。”“没有问题,”伊迪丝说,她自己的火气也蹿上来了。“我从没碰到过这么小题大做的人……”“出去!”马奇太太几乎疯狂地大喊。“门在那边,快走——我们家再也不欢迎你了。还有你那个小兔崽子,也不欢迎!”伊迪丝已经拉着她女儿的手急急忙忙地向门口走去,可听见这句话,她停了下来。她回过头去,紧绷着的脸上是一脸气愤。“你再敢这样骂我的女儿喏!”马奇太太没有理会,还是一个劲地来回走动,用无法听清的声音对着自己和比利窃窃私语。伊迪丝哭了起来。“我会走的!”她抽泣着说。“我这辈子从没碰到过这么粗鲁这么庸——庸俗的人。我,我很高兴看到你家宝宝被打翻在地——他有啥了不起的,不过是个肥——肥肥的小傻瓜罢了。”乔·马奇正跑到楼梯脚下,刚好听见了这句话。“别这样,安德罗斯太太,”他厉声说,“没看见孩子已经受伤了吗?你真该理智一些。”“要我——我理智一些!”伊迪丝结结巴巴地说。“你最好叫她理——理智一些。我这辈子从没碰到过这么庸——庸俗的人。”“她又在侮辱我了!”马奇太太气得脸色铁青。“你听见她说的了吗,乔?我要你把她赶出去。如果她不肯走,就动武把她推出去!”“你敢碰我喏!”伊迪丝喊道。“只要找到了大——大衣,我马上就走!”因为眼里含泪不辨方向,她向着门厅走去。就在这个时候,大门打开,约翰·安德罗斯焦急地走了进来。“约翰!”伊迪丝大声喊道,随即如旋风般向他扑去。“怎么啦?怎么,出什么事啦?”“他们——他们要把我赶出去!”她边哭诉边向他身上倒过去。“他正准备对我动粗,要把我赶出去。我的大衣不知哪里去了!”“那不是事实,”马奇急忙分辩道。“没人要赶你出去。”他又转身对约翰说,“没人要赶她出去,”他再次强调。“她……”“什么叫‘赶她出去’?”约翰唐突地问。“你们都在说什么,怎么回事呀?”“哦,我们走吧!”伊迪丝喊道。“我想离开这里。他们都是庸俗透顶的人,约翰!”“你听!”马奇的脸色阴沉下去。“这种话你该说够了吧。你的表现简直像个疯子。”“他们管艾德叫小兔崽子!”那个下午,小艾德又一次不合时宜地表达了自己的感情。听见大人们都在那里大呼小叫的,既困惑又害怕的小艾德忽然哭了起来,她的眼泪卓有成效地传达出她内心受到伤害的感受。“这是什么意思吗?”约翰不假思索地说。“你们有在自己家里侮辱来客的习惯吗?”“在我看来是你的老婆在侮辱我们!”马奇毫不含糊地反驳。“实际上,这一场麻烦都是你家宝宝引起的。”约翰不屑地哼了一声。“你是在责怪一个小孩子喽?”他问。“你真是个了不起的男子汉!”“别跟他啰嗦,约翰,”伊迪丝抢过话茬。“去把我的大衣找来!”“如果你非要把火气发在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孩子身上,”约翰生气地继续说,“那我看你简直无药可救了。”“我这辈子还从没听到过这么颠倒是非的话,”马奇吼道。“如果你那个老婆能够把她的嘴闭上一会儿……”“等一等!你不可以当着女士和孩子的面这么说话……”此时出了个意外的插曲。伊迪丝原本一直在椅子上找她的大衣,而马奇太太则在一边用燃烧着怒火的目光瞪着她。这时她突然把比利放倒在沙发上——说来也怪他一下子就不哭了,人也坐直起来——然后走进厅里迅速找到了伊迪丝的大衣,接着就默默地把大衣递给了她。随后她又回到沙发那里把比利抱起来摇啊摇的,一边继续用燃烧着怒火的目光瞪着伊迪丝。整个这段插曲费时不到半分钟。“你老婆到我们这儿来后不停地说我们是如何的庸俗!”马奇粗暴地接着说。“那好吧,既然我们是那么该死的庸俗,你们最好离我们远一点!我还要再加一句,你们最好现在就出去!”约翰又发出一声短促又蔑视的嘲笑。“很显然,你不仅仅是庸俗,”他反击道,“而且还蛮不讲礼——尤其是你周围有手无寸铁的女士及孩子在场的时候。”他转动门上的球形把手,把门打开。“我们走,伊迪丝。”他老婆把女儿抱起来走了出去,约翰又轻蔑地看了马奇一眼,随后就跟了上去。“等一等!”马奇走上前去;他微微有些颤抖,太阳穴上的两根大静脉刹那间充上了血。“你不会以为你能就这样一走了事吧,对吗?我们之间还没完呢!”约翰一声不吭地走了出去,门也没有关。伊迪丝哭着往家跑。约翰目送着她走到了自家门前的路上,然后转身望着点着灯的门廊,看见马奇正慢吞吞地走下光溜溜的台阶。他脱掉外衣和帽子,将它们扔在积雪的道路上。接着,他在冰冻的路面上颤巍巍地向前走去。第一次交锋之后,他们俩双双滑倒,重重地跌在步道边,他们还没完全站好就又扭打在一起,随即又再次倒在地上。他们在积雪较薄的步道边找到一个更稳的立足点,随后又搅和在一起,他们疯狂地挥拳厮杀,把脚下的积雪踩成了一摊黏乎乎的烂泥。街上寥无人迹,只能听见他们短促疲乏的喘息和在泥泞里滑倒时发出的沉闷声音,他们默默地交战,凭着皎洁的月光和从打开的房门里透出来的琥珀色的灯光,他们能很好地分辨出对方。有好几次他们都同时跌倒,没过多久这场冲突就在草坪上全面开花了。月光下,他们在那里无聊地搏斗了十几分钟。在彼此默许的暂停时间里,他们把大衣和马甲都脱了,他们的衬衫也被撕成又湿又软的破布,一条条垂在了背后。此时他们都已伤痕累累、鲜血淋漓、疲惫不堪,他们还没有倒下去仅仅是因为他们俩的位置正好把彼此支撑了起来——任何的身体接触,或者仅仅是想要挥拳的企图,都会立刻将他俩弄得人仰马翻。可是他们并没因为疲惫而结束这场殴斗,而且正因为这场斗殴是毫无意义的,才使得它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这场斗殴的告终是因为他们在地上扭打的时候,听见了一个人的脚步声沿着人行道而来。那时,他们已经滚进了一个阴暗的角落,听见脚步声后他们就结束了搏斗,在那里一动不动,还屏住了呼吸,就像两个嬉戏的孩子在地上挤作一团,直到脚步声渐渐远去。然后,他们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像两个醉鬼似地打量着彼此。“如果这事情还要继续下去,那我简直是活见鬼了,”马奇粗声粗气地说。“我也不想再继续下去了,”约翰·安德罗斯说。“我简直受够了。”他们又彼此望了望,这次他们的目光都有些阴沉,就好像他们都在怀疑对方想要刺激自己来挑起新的争斗。马奇的嘴唇破了,吐出满满一口血来;然后他低声咒骂了几句,拾起地上的大衣和马甲,令人诧异地抖掉了衣服上的雪花,就好像衣服受了潮是此刻他唯一担心的问题。“要进来洗一下吗?”他突然问道。“不用了,谢谢,”约翰说。“我该回家了——我老婆会担心的。”他也从地上拾起大衣和马甲,还有外套和帽子。衣服湿得都在往下滴水了,很难想象不到半小时前它们还规规矩矩地穿在他的身上。“那好吧——祝你晚安,”他迟疑地说。蓦然间,他们向对方走去,彼此握了握手。那可不是什么虚伪的礼节性握手:约翰·安德罗斯的胳膊搭在马奇的肩膀上,还在他的背上轻轻地拍了几下。“没受伤吧,”他有气无力地说。“没——你呢?”“没,没受伤。”“那好,”约翰·安德罗斯过了会儿说,“那再见吧。”把衣服挂在臂上,约翰·安德罗斯一步一拐地转身走了。月色依然清朗,他离开那块被他们踩得黑不溜秋的地方,穿过一片夹在他们两家之间的草坪。半英里之外有个车站,他能听见七点钟出发的那班火车的轰鸣声。“可你一定是昏头了,”伊迪丝气馁地说。“我以为你会跟他们讲和,最后握手言欢的。所以我就走开了。”“你希望我们讲和吗?”“当然不是,我再也不想看见他们了。可我想你自然会那样行事的。”他平静地坐在热水滚烫的浴缸里,她把碘酒涂在他颈部及背部的伤口上。“我得去把医生叫来,”她固执地说。“你也许受了内伤。”他摇了摇头。“千万别,”他答道。“我可不想让全镇上的人都知道这事。”“我到现在还弄不懂怎么会发生这种事的。”“我也是,”他阴郁地笑了笑。“也许宝宝派对的确是桩相当棘手的事。”“呃,好在……”伊迪丝乐观地说,“好在明晚我们家里还有牛排吃。”“什么意思?”“当然是对你的眼睛有好处呀。你知道吗,我差点就买了小牛肉?我们的运气还不错吧?”半小时后,约翰穿好了衣服——只是他的头颈还不允许他穿有领子的衣服——小心翼翼地走到了镜子前。“我真该把体形锻炼得更好些,”他若有所思地说。“我一定上了年纪了。”“你的意思是那样的话你下次就能打败他了吗?”“这次我也没输呀,”他夸口说。“至少,我们俩打了个平手。再说,不可能再有什么下次了。你千万别再骂人家庸俗了。如果你们话不投机,那你拿上衣服直接走路就是了。你明白了吗?”“明白,亲爱的,”她温顺地说。“刚才我真是傻透了,现在我想通了。”走道上,他突然在宝宝的房门前停下脚步。“她睡着了吗?”“好像睡着了。不过你可以进去瞧瞧——跟她说句晚安。”他们蹑手蹑脚地走进去,在床边俯下了身子。小艾德,健康的小脸蛋红扑扑的,粉嘟嘟的小手紧紧握在一起,在凉爽阴暗的房间里睡得正酣。约翰把手伸过床栏杆,轻轻地拂过她那如丝的柔发。“她睡着了,”他有些迷惑地嘟哝。“嗯,这个下午够她受的。”“安德罗斯夫人,”黑人女佣压低的声音[原文为stagewhisper,指表演中有意让观众听见但假装不让舞台上其他人听见的舞台低语]由过道里传来。“马奇先生和夫人在楼下等着要见您。马奇先生那副模样真是惨不忍睹,夫人。他的整张脸就像块烤牛肉。还有马奇夫人,她好像气疯了。”“还有完没完呀,简直神经过敏!”伊迪丝嚷道。“你就对他们说我们不在家。就是天塌下来我也不会下楼去的。”“可你毫无疑问是要下楼的,”约翰的声音严肃又坚定。“什么?”“你现在就下楼去,还有,不管那个女人说什么,你都要为今天下午你说的话道歉。从此以后,你就可以永远也不要见她了。”“唉——约翰,我做不到。”“你必须做到。要知道,她肯定也很讨厌再到我们这里来,就像你讨厌下楼去见她一样的。”“你不陪我去吗?我必须一个人面对他们吗?”“我过会——就下去。”约翰·安德罗斯一动不动待在那里,直到她走出去并关上了门;然后他俯身下去把女儿从床上连同盖毯什么的一股脑抱了起来,坐到摇椅上,紧紧地抱住她。她动了一动,他随即屏住呼吸,不过她睡意正浓,所以立刻又在他的肘弯里平静地睡过去了。他慢慢地垂下头去,下巴碰到了她那金亮的发丝。“我亲爱的小宝贝,”他嗫嚅道。“我亲爱的小宝贝,我亲爱的小宝贝。”约翰·安德罗斯终于明白了那天傍晚他是为了什么大打出手的。那理由此时就在他的手上,今后也将永远存在,他就这么慢悠悠地前后摇晃着,在黑暗中坐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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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自F·S·菲茨杰拉德短篇小说集《那些忧伤的年轻人》上海译文出版社/豆瓣评分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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